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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独自站在窗前，空白的稿纸摊在桌上。一阵诗意袭来的时候，万象万境都汇聚在我的心头，但当我想将其列诸笔下的时候，它们却又翩然散去，不留一丝痕迹。
夜早已降临，只是我浑然未觉。幕风中的蝉声早已稀疏了，袅袅依依的乐声萦绕在我的心头。琵琶曲还是古筝？无所谓了；《渔舟唱晚》还是《高山流水》？谁又肯将心来细辨！
低沉而忧闷的响声，似有若无，自夜色极深阑处透出，也许这是夜的叹息。凭窗望去，浩浩莽莽，极目处只有夜的姿颜，天的本色。晴日里望中历历的烟树，有无中的远山，无不湮入青黛色的夜色里。天际莹耀着的星斗，人间明灭着的霓虹，都浸在琥珀色的天幕中，像极了海中的渔火。夜的旷漠，也确似海一般的磅礴。沧溟壮阔，直教人想折一节芦管，歌吟着踏之飞去，同化于宇宙的永哲。
面对夜色，大概任何人都会鄙嫌白日的寡味。希声鲜象的夜，将白日的庸俗与喧嚣化作幽雅与寂寞。时间不也是如此么？秦关汉阕，吴钩越甲，谁不曾纵横一时？谁又不曾在它的步履前化成了折戟上的锈砂？春秋荏苒，盈虚几何。惟有夜，因其娴静、因其隽永，得到了时间的青睐，故能绝世而独立。不信？试忆以往的夜色，是否有别于今夕？仰望如水夜空，就像凝视着时间的影子。天际逝过的流星若非喻示着人生苦短？天际高悬的星斗是否铭勒着英雄们的名号？面对长夜，又有几位豪杰能够不把胸中那点浩然气，伴着英雄泪，向它吐倾？
吟哦良久，我在稿纸上写下了借来的诗句。今夕是何年。
音乐声在我耳边缭绕，这是《高山流水》，醇中之醇，我知道。今霄夜光晶莹，堪浮一大白，但我却没有盛葡萄美酒的夜光杯,也罢,也罢。虽然尽可将西江的清波挹起，细细地斟在北斗中，可惜天地万象早已沉睡了，无人肯做我销愁的宾客。且将金樽高举，效太白来邀那同样孤高的月！
月，你自清疏的桐枝间踱来，袍带上洋溢着檀桂的幽香。你踏过高洁的风露，沉浮于云海的苍茫。呜咽的洞箫寄来佳人的倾慕，你那新沐的冠裳莹耀着明玉的琼光。只候金乌啼起，你那朦胧的足迹化作满天的秋霜。更尽此觞，天边的月，请赐我以冰雪凝就的肝肠。
还有你，夜，梦之渊薮，诗之滥觞。你那黑色的肌肤混合了天下缤纷的色彩，你那广博的胸怀拥覆了人间一切善恶。你抚平了荆卿渐离的豪情，你增染了西子杨妃的绝色。你信步走来，轻轻成就了盛唐的诗名；你笼住赤壁的烟水，苏子的眼眸中闪过奇异的灵光。夜。你何不赐我以七月的流火，将我这卑微的灵魂，铸成通天的银槎？划破虚空，横绝天河，徘徊于桂魄之中，出没于星汉之侧。请张开胸怀，夜。愿将吾身，共汝化为一色。
铿然音鸣，曲声渐稀。待我回过神来，只见澄洁的水光演漾在窗前的绿纱上。遥看夜空，星河漫卷。眼曛耳熟的我伏案睡去。至于今夕何夕，早已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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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13 00:2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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