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月光洒银,一泓秋水;佳人倚栏,随风折柳.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一.缱绻
台上,水袖流仙--他是张生,她是莺莺;华灯珠帘,浮光人声.花腔缠绵--他们互谱爱恋;层层叠叠,喝彩声汹涌似潮.眼波流转--是他负心,是她痴等;似投石入水,绵延缭绕夜空,涟漪圈圈,哀声一片,而后骤然绽放如雷掌声,华光流溢,瓣瓣熏花坠落缤纷.
台下,他是名生,她是名旦;他是教,她是学;胭脂堆中,他展臂搂着她似一折即断的拂柳腰,为她黛眉拢烟,替她双颊半 染霞晕,让她润玉般的耳珠缀蕊.
戏罢,他为她细细洗去铅华,鬓边簪上一朵点点染露的花,觅她绵软纤长的娇躯入怀,沉醉在她飘逸缕缕花香的乌丝间,一盅雪梨银耳羹,缱绻着水气弥散在眷恋的气息中…….
俗世里,他们是戏子,是末九流,是贱人,老死不能入坟;但在他的生命里,她就是他的神,而他是她最忠心的侍臣,甘心向她折腰膜拜.
为她如此如此的完美,如此如此的珍贵,如此如此的让他的爱恋喷薄汹涌而泪流.
他用折梅纹瓷勺轻轻舀起一勺羹,吹散热气,再徐徐递入她粉润的双唇间,唇齿间的温润香甜令她玉雕般的脸颊朦上一层红晕.
就算为这薄薄浮动的霞光,连性别他也敢于替她隐瞒.
自古女子不可入戏,就如当初他也为她俊美的一面瞒过.终究谎言都是被用来拆穿的,这个过程却是那么的令人迷醉.
那晚首次他让她唱《十八相送》里的花旦,这个《梁祝》有名的桥段,她居然会再三推却,却推不掉他变得微暗欲碎的星眸.
于是,她衣带飘摇,身姿如仙,摇曳着似水花腔,带着英台的火热,丝丝痕迹隔着花灯的光晕猛烈敲击着他的心.
她的演绎叫做完美,而他微醉的狂乱却让自己在拿手的段子中变得磕磕绊绊,木讷暗合梁山伯,唱完"回转书馆见先生",留下"生"字的余韵环绕在画梁间.
急下,甩下激起的沸腾澎湃掌声和此起彼伏的叫好声.他跌跌撞撞的找到了她,离她三尺的距离停了下来.看她淡定的卸妆,仔细的束发,起身,然后与他相对无言.
盏茶时分,他向前,指尖划过她的发巅,一把扯断她的束带,任她的发丝飞卷在午夜吹入的凉风中.他探手出窗外,拈来一朵幽花,拂在鼻尖深吸一回它的美.
魔魅一笑替她簪在鬓边,她低头妩媚,柔声说道:"谢谢",他心头一阵剧颤,星眸骤然绽放出璀璨…….
二.虚空
他就这样被她的一切所束缚,尽管那次演出让他们成了红极一时的名角,他更在意的却是她的细碎.
正如此刻,在他失神的一瞬,她蜷缩在他怀里反而柔柔喂着他热羹.就像那个刹那之间爱上她的夜里,他为她的爱深深感激,深深颤栗,动情流泪.
都说戏子无情,遇人三千只有她能令他恸哭,令他失控,仅仅是对他的爱的零星回应,他喉咙发干,一阵紧缩,哽咽,热流,而她一双秋水似被浸皱,水光浮动,越过细长的睫毛滴落.
这对深情的人儿就这样相泣如有哀愁,她颤颤放下瓷盅,抽身站定,恍如那个被恋上的秋夜.白玉般的脸上清澈倾泻,鬓边的花儿携着露水瞬间崩裂,四散于情愁.
他起身伸出手欲抚去她的伤痛,可她却避开了,刚好三尺的距离.他剑眉骤然一锁旋即松开,俊颜悠然浮现笑意--魔魅染泪.因为他张嘴,无法发出任何一个音节,喉咙火灼般难受.
他再次努力狂吼,他们的距离里只有嘶哑在回应.他此刻的泪水不是为自己而划过,仅仅因为无力出声安抚她的心碎.
她毒哑了他,他却明了她的伤悲.
香衣云鬓,贵宾良驹,美酒珍馐,悦耳丝竹.还有缠绵花腔,作为消遣,必不可少.
皇宫不过让这些消遣更为糜烂,也就更有理由摄取最耀眼的光芒.就像这次广择天下名角入宫为天子贺寿,到他们戏班,他们之间却是二择其一.
"这样最好……"她更深的低下头,再望向他的时候泪痕早已被妖娆替代,"谢谢"她妩媚一笑,韵致无双……
当然,无法唱戏的戏子什么也不是,他也一样.
未现白发不到天涯,每每午夜梦回,耳边萦绕的是如此喃喃细语,带着轻抚的颤栗"万丈情缘寸寸碎,尚有何言对故人.一场好梦匆匆醒,心已碎,意难伸,从此不到钱塘路,怕见鸳鸯作对飞."
然后他会绽露欢颜,上天待他是不薄的.是他太执信旧日誓言,明知是如此收场,仍迷恋灿烂俗世不放,强求与她共醉一场.
他不是早知梁祝是这样的结局吗?为何为何还硬要同她上台细尝.
他笑得是那样开怀,温暖,仔细,认真,以至每笑一次月色朦胧点就半熏了他的发边.
当银丝胜雪,不浸半分杂色的时候,他醒了--阳春三月,舒风拂柳,暖阳细碎,花瓣纷飞,在他左右.
就着花香沐浴洁身,迎着阳光整衣束发,抚着清风吟鹤焚香.
以天、地、茅屋为幕,涧水、碧草、繁花作台,云气缭绕为裳,翠竹临风谱曲,彩蝶缤纷伴戏.
一个孤寂的灵魂,就这样日日月月岁岁,在苍穹下陋屋前,以最高贵的技艺,邀万物同台颠笑红尘.
美,总会有它无可替代的观众.
镂花窗前,一抹秀色--难掩,金枝玉叶,云缎拢霜,融雪生烟.
他的美、他的技艺、他的沉寂与天地间的四季交融在一起,倒映在一双清澈的眸子里,直到成了无法抽离的印记.
湛蓝长空,相邀碧竹;
青山绿水,苍山暮色;
水袖飞卷,青雾绽露;
澈目变幻,天光旋动;
长身玉立,繁花落叶;
银丝流泻,月华似水.
三年三年,可否叹流水卷落花,他激起的潮起潮落最后该如何把她放过.
每念及此,她总会用一朵白莲点缀缺口,也许是时候该在初雪未融的地方,再赏一次他对自己心的流放.
三.故人
恍然,剧颤令他忘了方向,就在他抬转星眸的瞬间,迷离--四月,桃花压枝叠放,飞坠扑面而来.
携着白透着粉,缀色淹了苍茫,一瓣温润盈满醇香抚上他的俊逸.
幻色,初雪未融哪来的桃花.除了翠竹下那如梦似幻的人儿,让他误以为是她--终究,不是,会不会他的时空再也不会有她的痕迹留下.
于是,他唯有继续妩媚暖阳的润泽和夜色的失神.
"四月"春风轻吟,暖玉生香,含珠啜玉,这是多久多久的时间没有听见的温软"我的名字",他突然无比思念她的声纹,习惯,独自一个人.
修长的手指捻来的夕阳微暗,然后张张嘴道:"回家".
依旧只是风吹过,大音希声,想到这里,转身的一瞬他失笑了,自嘲.掩门,黯然雨夜…….倾国倾城,失笑时分,足够震撼一个灵魂.
他是出尘的,他是寂静的,他果然是带伤的,他也是她所要的.
落霞醉了她的脸颊,碎步踏错云履湛雪,这样的想法太狂乱,也无法自拔.残缺--他的完美她只能看无力听,体虚最终使她的听觉幻灭.
他应该拥有天籁的魅惑,来释放她的寂寞.叶落风花碎,转眼朱门已入眼…….
几丛翠竹箐葱,嵌露其中,折射着阳光的细碎洒金.轻移莲步溅上的珠玉,炫耀着淡淡金芒,灿烂了她胜雪白衣.
旧地,他仍在,那么她也在,各有暗伤在彼此触手可及的地方.
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果然是多想.当斜阳泛出水纹波光,沾染上他广袖在空气中曳过轨迹的地方,她先开口涩涩道:"谢谢".
旋即欲走,粉色发带却被竹枝羁绊,散落开来.
乌丝缠绵着桃花香飘落满肩,惊慌失措时分,两道朦胧的微光眩晕了她的眸,回首,被他俊颜上轻轻滑落的清流所桎梏.
在恋上他的第三年零两天,他在她面前潸然泪下,原因当然不会是她,她能做的仅仅是与他一起沉寂在春初的凋谢里.
这是她对他的差错,他们的时差,她有算过.
终究,他在最后一抹霞光飞散时开口:"荒唐",苦涩一笑,依旧转身,掩门.
四月微微屈身,烟色笼地,水葱般的玉指拾起缎带.凝视良久,水色翻飞中一抹粉色已被流连在了翠枝巅.
"小姐,今日习出阁之礼."水声如润玉撒落,她情愿窒息在细翻层层花浪的胭脂水光中,从紫檀盆的另一端浮上,似一尾银鱼划出曼妙的水痕.
出水芙蓉,娇嫩欲滴,神色却始终清冷,淡淡道:"我知道了,月光你下去吧."
着上丝绢质兰紫色亵衣,端坐镜案前,打开妆奁.
淡扫出黛色月棱眉,均上雾霭腮红,抿出圣檀心痕的唇妆--完美高贵;纷繁层层丹纱描金牡丹镂花装,轻挽薄雾垂云髻,斜斜插上点缀碧玺织翠鸟羽尾的如意簪--国色天香,绝色了残阳.
她始终是要去见他的,即使她注定不是他眷恋的.
哪种都好,但求一个收梢.
可这个时节的凄凉终要绽放,就像有些忧伤终要以飞坠收场.
"月光?"她讶然,旋又明白,月光仅仅想沿着唯一的小径,寻回四月的发带.
故道烟雨稀,野云暗淡彷徨了凄迷.执剑少年长情时会说:"剑就是我的生命,因为它只为守护你而锋利."
关乎戏子,细雨弥漫,那么他的油纸伞就只为那一个人遮雨--美人清似鹤,望如仙.
"月光!"她的世界明明无声寂寥,为何为何这样的寂静在会他面前瞬间崩裂.
四月清清楚楚的感知他开口时分,风生水起,云气汇集,最后都幻化成两个字--月光.破碎中的影像,是月光郁结的容颜,就在霍然回首的时间.似折翼的蝶,憔悴的寂寥是划在雨幕边,倒在他怀里最后的弧线.
他环抱月光的姿势叫做习惯,伊人玉殒香销苍老了他的绝艳…….
她突然想起月光的话:"进,有去无回;出,为奴为仆.他是不可以受苦的那个,应该拥有自由."爱情至始至终无关乎阴谋,她还能做什么,只能够,走…….
四.姊妹
"小姐!小姐!"仿佛有人在催促,猛烈的晃动是源自天边,还是鬓旁?水气升腾中她无法分辨,这撕裂的疼痛.
星眸半眯半阖,勉强可见月光焦急的脸,月光!
四月豁的绽开双眸,暗伤立刻找到宣泄的出口,泪似泉涌.依旧身处浴盆,暖水丝柔嫩滑若梦,梦?
"月光!"她反身抓住月光的手,因为太用力,美变得些许扭曲.
月光措手不及,讶然:"小姐?"旋又心疼道: "被魇住了吧,别怕,月光一直在这里,小姐,要起身吗?"
月光说着用锦帕细细拭去她的泪水,却越涌越多.月光只是拭着,直到她无泪可流,然后开口:"又为月光流泪?"
"又?"凝视着月光花蕊般柔嫩的唇.她恍然想起初见月光,戏台上,睥睨了所有喧嚣.辗转,忧伤,飞卷间,霜雪漫天,撕裂了斜阳,却又荡气回肠.
那刻的月光令她自惭形秽,泪流满面.她注定不能成为,如此有勇气的女子.于是,她成了她的侍女.
两个她,就连自己也无法分辨,究竟月光是她的侍女,还是她是月光的侍女.那么她们就相称以姐妹,维系彼此的怨尤.
即使如此,月光也不可以死,她极怕梦里的凋零会重叠于现实.春未至,终究在她华贵的一生里还经不起谁人的消逝.
她亦辨不清哪边是现实,但残留彻骨的疼痛依旧随着心跳,牵引着波澜,涟漪未平.
"没事了,嗯…月光…我有点饿…"她轻轻吸了口气,压住了情绪大起大落后的痉挛.
"…梅花嵌丝糕,樱桃薄荷甜汤…月光现在就吩咐堂下准备."月光说完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聪慧如月光的女子,看出了自己的欲言又止?
"呵呵,月光果然最明了我的喜好."勉强牵动了动嘴角,试图勾勒出一个微笑,才发现自己并不是戏子,根本做不到想要的那么好.
"……"月光静静地望着她,水色眸子中琉璃过一丝哀伤,沉默.
"…我真的没事了,刚才确是魇住了…所以…宽心,还有…谢谢."淡淡的说完,向着月光终于绽露暖阳般的微笑.
"四月真是…唉."默然片刻,月光露出了宽慰又无奈的表情,退了出去.
疲惫,这是月光退下后,她的第一个念头.
笼烟华服,未及沾襟.匆匆为娇弱苍白裹上一袭织锦素衣,放任乌丝纷飞缭绕,遗忘了赤裸的雪足.
金枝玉叶,侯门千金,大家闺秀…….此刻这个女子,挣脱了精致的枷锁,血液在冰肌玉骨下,澎湃奔走.仅仅为了阻止悲剧,挽救两个,彼此绞缠的灵魂--别人的爱情,莫名甘心.
霜雪渐融的小径,冷香湿软.弱质纤纤,滑似绸缎的玉足,菱角间已然盛开了梅花瓣状的血痕,迤逦了春暖花开前的荒芜.
疼痛的某个瞬间,四月突然有这样的意识:如果是自己的爱情,她,还会不会有勇气去奔跑?
蹙眉,含雪的茅屋顶已遥见,只用穿过这层薄岚.她却突然驻足,一腔火热登时熄灭. 注定的答案:不会.
大脑里一片轰鸣,似真又似假,心,疼得无以复加.
她的言行,无不牵扯到整个家族的名声,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这是多少年一直,需要,牢记的教诲.
瞬间,释怀一笑.也许最大的勇气就是,此身由人不由己,顾虑需周全.
接着明了,为何月光看自己的眼光会不由自主的流露出哀伤,一开始,被怜悯的那个就不是月光,而是自己.
这样想着,一阵眩晕,夜色泼墨般盲了眼.再次醒来,已然红烛欲坠,锦帕喜服叠于案前.脚踝的伤早已包裹,婚期如常.
"月光,月……"还未唤完,月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握住她的手,扶她卧下,滚烫的泪滴滴洒了下来,飘摇了芙蓉幔帐.
她一惊,想挣扎起来,强被月光给按下. "怎会如此,如此不爱惜自己,我知道你是想逃的.何苦,何苦为我踯躅?我不怕受罚的."
费力的,从月光开合不太清晰的粉唇间,看出了大概.原来晕倒时自己一直反复的道: "月光,月光,对不起,我无能为力."
"你应该逃的,不可以有犹豫,即使是我也不可以,成为你的顾忌.今夜,记得狠心点……四月是月光…最怜惜的好妹妹…"月光说着,花萼般剔透的脸盘泛出了妖异蓝光,珊枕腻,锦衾寒.
她欲言那不是逃,月光也不是自己的负累.当蓝光幽幽迷离了她的眸,她知道唯有无言.
自己为了那个虚无的梦,迎接了一次苍茫,还是没有挽回月光.
"月光,月光,傻丫头,真是傻"她把月光轻轻环抱在怀,喃喃细语又似梦呓: "是不是注定,不论我穿行在哪个时空,都无力救回你和他."
如情人在耳畔蜜意浓浓,她缓缓抚去月光嘴角的荧荧蓝色,再点点均在自己的唇间…….
意识模糊的一刻,她伸手探向虚空: "既然如此,那我…可不可以不要…认识你?"
五.夫子
"咳咳…咳咳…"喉间末茶茶香翻滚,肺陡然一凉,引得她一阵剧烈的咳嗽.手一松,瓷器坠地的脆音.
"天呐,小姐,小姐你好些了吗?"侍女急步上前,扶她坐在檀木椅上,用薄丝帕,拭拭呛出来的残茶,轻揉后背关切的问道.
"我没事了."胸口一松,吸了口微凉的空气,睁开眼.
先入目的啜兰蔻的指尖,顺着指尖看见一位颇为睿智,须发皆白的老者,眉宇间隐现不虞.
"这是?"她忍不住轻声问道.侍女忙低下头: "小姐,您在习出阁之礼呢."
看不见侍女的唇,她仍无法明白此刻的情状,只得道: "快叫月光来."
侍女怔在了当场,一动不动,反而怪异的看着她.
见状暗叹这丫环的愚鲁,隧边瞥那老者,边再次催促道:"月光长年服侍我更了解我的状况,还不快招月光来."说道后面已经微现恼意.
"月光小姐,老夫劝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座上的老者终于开口:"既然无意于这门婚事……"
"老先生?您,您刚才唤我什么?"她清楚地看见这老人嘴角的弧度,熟悉的弧度--月光!
"哼!老夫不屑与女流之辈争气.今日来此是故人所邀,授你出阁之仪.月光小姐一无婚嫁之心,二者授业于你,先生相称也无.看来要习的不仅仅是出阁一礼."
"先生,先生请恕我冒犯,小女子绝无轻待之心,真真是肯请先生告知,方才唤我,唤我什么?"说着澈眸沁红,鼻尖一酸便要急出泪来.
"荒谬!自己姓什名谁,岂有不知之理."老者虽然阴着脸,心里却已有犹疑,看这孩子情状又不似作伪.
"月光小姐,既不情愿继续习礼,那老夫告辞."佯作起身,终是心怀恻隐,告诉了她答案.
却见那精致的孩子似一叶败絮,广袖蝶衣胧地,跌坐在了当场,絮絮道: "月光,月光,我是月光?我是四月呀,月光,怎可能……"越说泪越缤纷.
声音渐渐放大,最后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冲他吼道: "你骗我,你骗我,月光!月光!你在哪里,快出来呀!月光,她们全都是骗子,明明有你的对不对?月光……"
…….
授礼仪的朱夫子,誉满四海.经由他教出来的名门淑女,谦谦君子,不计其数.
每逢岁寒,闭门沽酒,红梅树下,自饮自酌.总会想起一位故友之女.
可怜的女子在婚前习出阁礼,却竭力地唤着自己的名字,仿佛唤的是另一个人.
他永远记得,那孩子被当作疯妇抬出去的情景,使劲拉着从小就服侍她的丫环的手道: "你是待宵,没有月光?你是待宵,待宵,哈哈哈哈,我真是傻,月光待宵,不都是等待曙光的夜花吗?"
笑声竟如此揉碎人心.
忆着这孩子的癫狂,有点寒意.他泯了口清酒,才微微回暖.叹口气,她弄丢了宝贵的东西?口口声声唤自己四月?
恍恍惚惚,印象中当年她流转的双眸,满含感激的看了自己这个夫子一眼,又仿佛没有.
到底有没有?又为何感激?
痴儿,痴儿,有所执.
砌下落梅如雪乱, 拂了一身还满.
"呵呵,可笑可怜可叹,竟会与这些问题纠结"说着,老人展怀一笑,抖抖胡子上的雪道: "缘生则聚,缘灭则散,聚散如浮云,去留天意.一杯甘霖尔尔."
六.似真似假
水葱般的指尖,传来水纹渐凉,湖边佳人方才惊觉.把幽幽浮来的一朵莲花,簪在了鬓边.
起风,该回房了.
莲步轻移,摇曳间绽开朵朵繁花,究竟是不是有过小姐和两个风华绝代的戏子?
她悠然失笑,明艳了弦月.
也许为了夜太美,仅仅是一场思绪在无边夜色中朦胧的穿行.
一个注定要困顿在浮华里的灵魂,也只能在这样在内心深处开出段段波折,妩媚……
后来民间传出一幅画:水色湖岸,清冷佳人,寂寞了流光水色,绝望了似水流年.
夜未央.
无人明了,谁人的笔下,曾绘出如此的绝艳放肆.
这幅画浅唤《簪花》.
直至无人知晓有没有这样一幅画,这样一位才绝风流的画家…….
到头还如一梦中.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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