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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饿逼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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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3-4 19:02:59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分明记得,早餐是吃过了的:一个馒头,一碗稀饭,一碟咸菜,精致地拼在桌上,洒着松软的阳光,素净而安详,像极了殉道者特有的那份平和淡然。
    可是,饥饿感还是提前袭来了,而且久久不散,快意地撕扯着每根神经,直到人坍落于沙发上。机体仿佛被啃噬成碎片,在半上午的缓慢空气中昏昏飘舞,挥发为思想的粒粒镜片,破碎的,却又幻现着格外晃眼。尽管当时双目微闭,神智沦陷。
    其时正值工作高峰期,穿梭不穷的人及事,沉着镇定的问和答,机妙大度的谐与庄,毕竟是一周的开始啊。办公室里总是这样的机械与新奇,新问题也是老问题,还要耐心解答,大脑仍要高速运转;老面孔需当新面孔,否则单调与古板会使自己的激情慢慢死去。我知道自己是不会死也不能死的。活着多么好啊,公墓里除了冷冰冰的看守和空荡荡的松柏,是没有工作的,也没有亲人、朋友、甚至过客。父亲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常常想像他不是躺在墓室而是走在另一个地球的另一面的另一道街市,龙钟而憨厚,独自悠闲着,车如流水马如龙,人如棠花灯如虹。他的笑是慈祥的,他的话是谦怯的,因而没有人去伤害他;既然没有人去伤害他,那么他就可以捡自己喜欢的地方去行走,凭自己的眼耳鼻手心所及,享一切该享的东西。一切美好的东西,对于任何人,都是生不带来死不携去,哪一重世界都深明此理。我想,另一个世界的人们大概更聪明些,不会做子虚乌有的假想和绝无意义的戒备,包括树被风吹来响得爽朗,鸟在夜色葱茏下睡得安然,他不会受到不该有的呵责与管束。
    是塞尚的画把饥饿偷渡到身体里的。正当自己在行政后的得意与备课前的焦虑之间得失未界幻真难分时,翻到了那幅雅致热情的色调,蓝黄红均匀地调配,如陈年的鸡尾,老旧而清冷,泛着妩媚而盅惑的微光,霎时先前的颜色与感觉沉到湖底,推起了一层眼看不见心能觉知的涟漪,而饥饿就趁着这个间隙,来得不合时宜却又恰到时机。
    “懒日迂回桌尘乱,倦书散漫页面清”,是前几天描写一个雪将成冰的上午的。眼前的阳光犹如当时,笨重而浑沌,浅浅地敷在面颊上,身体轻浮地飘泊在沙发里,心已经开始了一轮又一轮微微的颤抖,跳得真实却放得空虚。心的位置是不会错的,左胸,居中,与肺为邻,人们总是指心骂肺地说话,或者掏心拿肺地表白,其实有一样就足够了,心狠者不必一样儿不放过,心善者不必一样儿不留下,何苦要把搭配协调的世界卷个精光呢?手脚变得软弱了,一对无力地搭在扶手上,一对随便地耷拉在地板。先前见惯了有力者无忌,此时却难得地拼成了无力者随意,看来交困者倒入了大境界,所以圣人总是劝我们多受些苦。

    时光渐渐褪去,人影层层浮出。那是三个人了,幼嫩的脚步蹒跚,疲惫的身形单薄,二级公路上的车如盛夏正午池塘上掠过的蜻蜓,匆促,清冷,无力。树木们懒得甩打枝叶驱赶无息而至的小虫,花草们趴在地上吐着散架的脉络喘息,无云的天空悬着毒热的太阳像无人光顾的妓院一样夺目、空旷而死寂。我们是奔着胜利的喜悦而到了县城,又抱着绝望的难过要返家的。那时候,初一的学生也在做着文字的梦,三个小伙伴中我辈份最大,另两个都一口一声“七爷”,不仅缘于疏了五服的家族关系,更主要的是凭着自己多几点文墨会几道算术还有从正上高中的姐姐那里学舌而来的自以为高级无比而且敢于在晨读课上骄傲眩示的“英国历史(english)”。家乡的麦秸堆总是在它的腹脐上舒服地留一个不大不小的窝等你去躺,它永远都像弥勒佛一样慈善地坐着,大肚便便,所以你躺在地上实际上也就是被它软软地抱到了暖和的腿腹间。满天星斗挤眉弄眼,不似成人般暗藏阴险,极像外乡来的同伴从另一个遥远的地方或者叫做童话里走到你面前,清晰地面对面却握不住手,看着他唇吻翕张神色飞扬地说话,却只能浸入意会而不能领受言传。三个人的梦就这样降临了,降临为真真实实的念头,要写小说了!煤油灯为三张脸平添了许多兴奋,兴奋又使纸面飞速地叠厚然后涂满了删改的黑圈,黑圈又像洞开的窗户或者轻手蹑脚如夜风般倏忽迅疾的贼影——终于在一个冬夜,教室失窃了:丢失了五本词典,每本五元四角;而我们正是在每晚自习后聚在教室眉飞色舞地绘着豆光摇曳的梦的!责问与训斥,引发了少年一个壮烈的想法。寒崖凛冽掘出的松鼠温软得让双手发抖,春枝料峭砍下的柴禾满当得叫步子轻捷。到盛夏时,换得的纸币或平坦或皱巴地拢成了一堆。激昂的快感催着得意的心脏和脸庞上路了,但闪着蜡黄的神圣的光的词典在全县最大也是唯一的书店的橱架上傲慢地抬高了身价!二十华里的盘山公路,山脊瘦羸,路途如饥肠,乏弱的步子停靠在路旁的树阴下,细草恬淡象一张凉床,兑换着一个又一个梦乡:家,玉米窝头,油面饼,高粱糊,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撩掀着鼻翼。母亲在房檐下唤着孩子的乳名,焦急中带着嗔怪又带着温暖,而我的身旁,也就是被汽车轮清扫得精光、在黑夜里曾洒落过零零散散煤粒的水泥路面,是我的父亲顶着星星裹着羊皮袄执鞭赶着驴车到深山里拉煤的往返之间。猪耳朵草仍旧肥嫩油绿,匍匐在地表做着秋天的梦,那浅黄的叶脉和微微探头的萼丝,快是要结籽了吧。秋天在饥饿的温柔中仍自艰难然而诗意地爬行。
    五年后的秋天,我上了一所大学。数学专业。
    而现在,胃已隐隐作痛,精神被蒸发成一具皮囊在记忆的风中飘荡。我怀念起那种刻着小动物图案的褚褐色的鸡蛋芝麻小饼干了,前些时是有活泼青春的同事飞舞着一串蝴蝶般明亮的笑声递到我手上的。办公室的门槛被装着大小事务的人践踏,非然地等着来者又似然地送着往者。有人忘关门了,风从外面涌来。
    一小包饼干,就着几缕斜斜的光咽下,绿茶袅袅如虚境的烟,可是肠胃的空洞依然。于是觉得饥饿在充盈着什么的同时也剥蚀着什么,给我感动给我思想给我梦幻也偷我灵魂偷我态度偷我敏感。可是必须驱走它,可是它根本驱赶不了。事物的两面性往往表现为这样:它是美的,因为它哀伤,而且注定在一生的路上与你同行结伴。
    我终至于怀疑,到底是肚腹在哭诉,还是情绪在蛮荒?缘何我拿最爱吃的食物填不了它而借着断续的回忆却拖延了它好长时间?进而又想到,它与饥渴是两种况味。饥饿者总有过去的温暖在召唤着他经历一段充实,而饥渴者疲于奔命,巴望着前方的池塘却不会折回头望一望家的方向。现代的活词典里,着实添了“权力饥渴”“情感饥渴”“名望饥渴”等见怪不怪的现象,却一直没能以“饥饿”来取代它。因为,“饥饿”还有方可治,而“饥渴”却永无满足。
    儿时的朋友早已成为人父,开车的依旧往来于少年时曾躺过的公路上,种地的曾在我上大学时写过几封信。回乡一见,彼此憨厚一笑,少语寡言,又不由得回想起我那憨厚得一生都没跟外人红过一次脸的父亲了,尽管他常被人算计和笑话。
    陆续地又有一二朋友走到远方了,惬意与舒畅留给了回忆,人却不知会到哪里,累了的时候休憩于心灵的哪处港湾。人生苍茫,旅途劳顿,觅踪无痕,饥饿的时候,会想到有一个值得回放的过去在帮着你拖延困难渐走渐亮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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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坛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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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0-3-4 22:47:38 | 只看该作者
思想者的饿法确实不一样,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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