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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了这个故事,然后被感动,于是我写了,用自己去诠释,给另外的人看,更希望他们能想到些什么,然后再用他们自己去诠释一个崭新的故事.......
他有一把小提琴,像文雅英俊的绅士的那种。每个无声而泛着玫瑰红的黄昏,他在自己的小院里练琴。几株海棠在他身后谨慎的开着,羞涩而茂盛,连成一道花墙,高出院里的矮栅栏,温顺的伸向不远处的太阳。再后就是落日,及燃不尽的归鸟的翅膀,绚烂了一天的颜色,全都乖巧的熔进了最后的一抹淡红。这美丽得令人沉陷的画面他看不到……或许因为他背对着……他肯定能感受到那股新鲜的温热和与之格格不入的昏黄的黄昏的寂寥,因为他的夹杂着沉闷的悠扬的小提琴声他听得很清楚。
风不大,但总参着很潮很腻的暖流,时常化作纤细的手,略带轻飘的从他冰冷的脸上划过,那是种惊悚而暧昧的感觉,他自己这么说。他的感受力极强,尤其对风,他甚至能感受到一阵轻风过后,遗留下来的喘息。天上的云游移了几厘米,身后的海棠落了几瓣,真的,毫不夸张。他说他喜欢春风,还说春风不会吹落花瓣。
都说女子如花,他开始并不这么想,直到遇见了她。
他觉得如果能有朵开在高傲的山顶随着海风轻轻摇摆的白百合的话,那一定就是她化的。
她并不算美,但眼睛很亮,很特别。每个黄昏她幽雅的飘然而至,停在栅栏外听他拉琴,她总是扶着栅栏,白嫩的手落在粗糙的栏上显得分外的玲珑如玉。很安静,一动不动,纤细的静止在海棠温柔的花墙外,即使风吹花叶撩动她的手指或脸颊。风掠过时,常带着微弱的叹息声或是轻笑声。他与她都觉得无所谓。她会随着他的旋律或轻颦,或微笑,或黯然神伤,仿佛是附和着灵魂的乐章而翩翩燃动的思想的舞蹈。院里的花草不少,暗香浮动。她似乎只钟情那道花墙,透过海棠交错的身影,可以看见一双美丽而茫然的眼睛。她柔情似水的眼神总是停在他那被夕阳染红的渐渐的变得狭长的影子上。但他却对此没有投注过多的注意——他总是闭着眼睛,在拉琴的时候。
每次,他拉完琴进屋了,她却还不走,从被风吹的慌乱的海棠的身后走出来,若有所思的品位满院萦绕的余音,依旧陶醉在冉冉升起的音乐中。屋里开始有轻微的身影在晃动,或是冲水,或是沏茶,他手中捧着的好象是圆润精巧的小紫纱壶吧。然后是落座,那是把线条硬朗的竹椅吧。然后一切就静止了,该是主人品茶的时候了吧,她想。然后,她撩动了肩上倾泻的漆黑长发,转身,停停,发在夜空中逆向飞行。暗淡的灯下,她在海棠的身边留下了同样狭长的身影。
她不知道,每次她刚离去,他都会出来,迎着忽而变得略微沧桑的风,在院里站很久。
这样过了半年有余,那一日风带着雪的初冬祝福来了,雪很大,但风并凛冽。小院里白绒绒的,慢慢的院里开起了小小的雪绒花,点点散落,很有些童话的意味。风不再是潮的腻的,其中夹杂着从雪山深处带来的幽静和干涩。花也早已不在枝头。海棠树银装素裹,冰清玉洁。漫天飞舞的雪花都轻轻盈盈的飘入他的院中,像是坠落人间的精灵——雪花也是一种花,他一直坚信不移。
下雪那日,他拉得很晚,也许因为太阳过早的疲惫了躲进云层,夜幕惶惶的来得很快。天晴了,月亮已经在不觉中升起。是月牙儿,弯弯的一钩浅金。没有星星,天黑蓝如湖潭。雪地在夜幕中越发显得亮,不知是不是月光。那晚,月孤独的等待天明。
他进屋去了,她还没有走。静静的站在单薄的海棠树边,那是双更单薄的影。她没有任何想离开的意思,她站得太久了,天也太冷了。会不会化作一颗雪中晶莹的冰凌呢?
月很瘦很浅很弱,孤零零的挂在墨蓝的空中。不久前还很丰满,是时间的苍老还是雪的萧条,让月这般的变化心情?
这时,他出来了,扶着墙,朝她说:“进来喝杯热茶吧。”
这是她第一次正面看他,零星的发依旧是遮不住深邃如星空的眼。眼神很深很广,仿佛镂空的夜色之海。
他在对她说,这也是第一次。
她没有动。
他又说:“我知道你每天如此,静静的听,像我身后的海棠,更像——月下的雪花。”
她想,他这是对她说话吗?她仍然没有动。
他又说:“你不相信我知道你在这儿?你不知道,像我这样的盲人,耳朵是很灵的。”
之后,院里只剩下雪后风曼妙的歌声,还有一直凝结在他们之间的月光。他俩都没有说话,时间在其中穿梭,如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她低下头,看到了开始凝结成冰的雪。拨动长发,随之落下的是飘摇了一世的雪花。转过身,她知道她的离去在他的意料之中,也在他们的缘分之外。她离开了,身后月下的雪地留下的是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她惶惶忽忽的在街上走着,像是游荡着的灵魂。他其实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他,她不会在这暗夜中行走。
就连撞到身边的人也没有知觉,不得不连连用她唯一的语言,手语,向对方道歉。
其实,从六岁的那次爆炸开始,她就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之后,那晚什么都没有再发生。
他说,春风不会吹落花瓣。
他说,雪花也是花的一种。
他说,女子如雪。
那晚的月亮太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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