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眼泪

邪魔老奴

   那日，一个难以忘记的日子。当我还沉迷在昨晚的酒精的梦中，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将我惊醒。我急忙穿上衣服便向我的领导辞行，买了一张最快的火车票，拉着简易的行李，向家奔去。

  火车与轨道的碰撞声像心脏的跳动。窗外疯长的树木向我的身后跑去，一如我来时的模样。金黄色的麦子像农夫饱经沧桑的手，一闪而过的坟茔躺在麦田里静默，那坟前飘洒的白色的纸花如洁白的灵魂。

  夜半十分，经过十余个小时的漫长的车程，我终于回到了那个久违的家乡。下了车，叔叔便接我直奔医院，来到奶奶的病床前，很静，当时的我并没有哭，有的只是悔恨。奶奶憔悴的脸依旧很慈祥，散乱的头发好像还未来的及修剪。“奶奶，我回来了，孙子回来看你了”我用微小的声音说。奶奶虽然说不出话，但心里很明白，点了一下头，眼角伴着喜悦的泪水。看着姑姑一脸哭丧的样子在为奶奶作祈祷。于是，我便跪了下来和姑姑一起祈祷。

  闭上眼睛，一切仿佛就在昨天。记得十几年前，奶奶得过一场大病——脑出血。这在当时的乡下来说是很难医治的。五十来岁的光景，也许是对儿女的不舍，也许是受上帝的眷顾，奶奶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右半身近乎瘫痪。为了让家人省心，奶奶便尝试着用左手使用筷子，那时的奶奶像极了一个孩子。在以后的十多年里，拐杖也便成了奶奶的第三只脚。那颠颠簸簸的背影在夕阳下像一本沉重的书，直到现在，我一读再读，却读不出一个字。 祈祷完后，叔叔便支吾着说：“今天早晨家里卖猪，还嫌猪的价格便宜让我等等再卖。刚卖完不大会儿，在吃早饭的时候就倒在了桌边，当时手里还攥着半只馒头”。姑姑小声的抽咽着说:“你奶啊，这几个月就惦记去她闺女那儿，看看闺女家的新房子盖的咋样了，一来啊旧房翻新房没地方住，二来收麦子又忙，就给耽搁了，这新房子刚盖好，麦子也收完了，就说这几天接过去呢，可是。。。。。”听到这，我的眼睛湿润了。 记得每一次跟奶奶通电话的时候，奶奶都会询问我结婚的事情，我能听的出她的焦急，而我总会说快了快了。奶奶也常开玩笑又好像很认真的对我说，别人家的孩子都结婚了，有的小孩都有了，你也快点结婚，就算我死了也闭眼了。现在我真的意识到了，我总说我还年轻，我还有的是时间，而她却等不了那么久。叔叔已在病危通知上签了字，也许她再也看不到新房子和新娘子了。

   凌晨的时候，爸妈和姐姐弟弟从不同的城市赶了回来，只有三妹在合肥上大学加上这几天考试所以就没有及时回来，但是我知道她一定没心情考试的，我只能默默祈祷奶奶能坚持到妹妹回来。由于爸妈在外打工的缘故，我们姐弟四人从小跟奶奶生活在一起，可以说是奶奶把我们抚养长大的。姐姐一见到奶奶这般形容便开始掉泪，但不敢大声。姐姐在前些年结了婚，相亲——订婚——结婚，算是传统意义上的婚姻吧，现在姐姐已经有了孩子，很庆幸，奶奶看到了姐姐的幸福，而我呢，有的只是悔恨。 奶奶的血压和呼吸很不稳定，最要命的是高烧不止。我们按医生的嘱咐给奶奶定时换洗，这时我发现奶奶十几年苦练的左手左腿一动不动，而原本瘫痪的右手右腿却能翻动了，我真的很希望奶奶能重新站起来，用她原本瘫痪的右手拿起筷子。

  夜深了，医院里虽然挤满了病人但显得格外的静，似乎只能听见吊水的滴答声。姑姑他们休息去了，我和姐姐还有爸爸守护着。不一会儿，隔壁的病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透过玻璃，我看见一群医生正在抢救一位老人，家人已经泣不成声。我隐约听见医生让家人准备后世的消息，当时我心里一颤，因为这位老人和奶奶患的是同样的病症。

  在医院的这几天，奶奶多半处于昏迷状态，对于大小便失禁的她来说已无力挣扎。我们模糊的听见，在她的嘴边很吃力的漏出两个字----“回家”，爸爸便轻声的问“是要回家吗？”，奶奶便点了点头。爸爸小心的说“回家，咱回家，等几天病好了就回去”。奶奶好像比任何人都清楚的摇了摇头，此时奶奶的病床前很安静，从病房外传来抽咽的声音，原来是姑姑，因为没有完成奶奶的最后愿望，她已经哭了好长时间了。

  七天之后，我们一家人便陪着奶奶回到了她眷顾已久的------家。回家的头一天，亲戚朋友都前来探望，奶奶变得有些精神起来。此时，爷爷在里屋半躺着，长期忍受胃痛的他像平常一样安静。夜很深了，狗儿摇着尾巴在我面前来回的走动着，只有圈里的几十头猪在哼哼作响。第二天，妹妹早早的从合肥赶了回来，此时奶奶已然是另外一番模样了，她心里知道妹妹已经安全回来，眼角溢出慈祥的泪花，可是她再也看不到了，就在五月四号的早晨，奶奶伴着晨光而去。。。。。。

  料理完奶奶的后事，我怀着悔恨的泪水坐上了开往北京的火车。此时，火车与轨道的碰撞声像极了心脏的跳动。窗外疯长的树木向我的身后跑去，一如我来时的模样。金黄色的麦子像农夫饱经沧桑的手，一闪而过的坟茔躺在麦田里静默，那坟前飘洒的白色的纸花如洁白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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寥廓冬雪

奶奶有你这样的好孙子也该瞑目了。节哀顺变吧！

墨韵

生老病死是我们必然经历的痛，陪你哭了一场，这么感人的文章，回复来迟，惭愧！
这篇作品朴实的语言中，渗透着浓浓的亲情！感人肺腑！加精华鼓励！

邪魔老奴

::: 在 空山梵呗静 的贴子提到 :::
问好楼主。你的文章，令我想起在一个多月前去世的父亲。。。。。。愿...

谢谢空山，问好

卿少妍

家，爱的水井，即使干枯的眼神经不住匆匆离开的画面，也会竭尽看穿千山万水，把温柔的眼神搭在你的身边，总谓人生轻短，但只用一分钟的时间便可把很厚一层的感动和喜悦在心里播放。火车窗外的景色不变，心中的奶奶也不变，象我第一次坐火车离开那般...

空山梵呗静

问好楼主。你的文章，令我想起在一个多月前去世的父亲。。。。。。愿他早登极乐！阿弥陀佛！

邪魔老奴

::: 在 天府怪才 的贴子提到 :::
生老病死，我们无能为力，真情流露，保重

谢谢天府，问好

邪魔老奴

::: 在 独爱疏影 的贴子提到 :::
感人！~~

谢谢疏影，问好

邪魔老奴

::: 在 隨筆 的贴子提到 :::
老人的眼泪
老人的微笑
老人的期望
老人的牵挂
都是最美好的！

谢谢随笔，问好

邪魔老奴

::: 在 西厢待月人 的贴子提到 :::
人啊，来这个世界走一遭。谁都是哭着来，几人能笑着走！？作儿女的，...

谢谢西厢，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