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阑干，欲语更沉吟，终难说

慈航普渡

        原指望／相伴到天涯／无言中／把你的身影读遍／月色茫然……／对倚栏杆／任微风轻拂／心语呢喃／任细雨湿透衣衫……
                                                                        ——《凌岚手记致虹》
        虹走了，去了一个遥远的山村。
        虹回来的时候，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了。
        凌岚去看她的时候，她淡淡地一笑，笑容里透着一丝不易觉察的伤感。
        虹很朴实，经常着一件米黄的上衣，朴实得让人自惭形秽。虹很执着，让人不敢亵渎。她总是那么默默地注视着凌岚，偷偷地注视着，不声不响地注视着。偶尔宛尔一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两颊便泛起绯红。
        虹很温柔，如一泓清泉般的明净。本来很得体的衣着更显得精致、朴素、大方。眼里有时会放出异样的光彩。说话的时候，怯怯地，柔柔的，象春天的和风，象秋日的喁语，象悠悠的白云，象潺潺的溪水。
        虹很娴静，似乎有许多话想说，却又从来不说。是害羞？还是胆怯？瞧她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倒显得越发文静、清纯。
        虽然虹没有跟凌岚说起过什么，但凌岚直觉地感觉到背后有一双眼睛，一双炽热的眼睛。不管自己走到哪儿，都能感受到她热烈的情怀。而且，只要看一眼虹那双深情的眸子，就可以读到她那份深沉而执着的眷恋。
        “你也许看透了我，因为你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可同时也暴露了你自己，虽然你从没跟我说起。你的心思好细好细，从没露出半点嫉妒的痕迹，是真的那么崇拜那么信任我吗？我真怀疑你是否有如此博大的胸怀。请你别这样看着我，行吗？我真的不敢面对你清亮的双眸……”
        又是一年六月中，凌岚悄悄问虹有没有多余的照片。
        “没有。”虹睃了他一眼，怯怯地说。
        凌岚有点儿失望。
        第二天，虹还是给了凌岚一张寸照。
        隔了两天，虹忽然要把照片拿回去。
        “为什么？”凌岗问。
        “照得不好，换一张吧。”虹说着塞过来一个小纸包，凌岗打开一看，是她新照的相片。相片中虹的眼神特别地专注，仿佛正满含温情地注视着自己，看得凌岚脸热心跳。
照片的背面，有淡淡的字痕，是用铅笔写好后，又用橡皮轻轻擦去的。细细地辨认，依稀写着：“伴您走天涯！”
        伴您走天涯——凌岚心里又是一阵悸动。他知道，其实虹早就想离开这个地方了，是因为自己的挽留，她才放弃了自己的愿望。
        凌岚喜欢虹朴素的衣着，他向来崇尚自然的美，最讨厌矫揉造作；凌岚也喜欢虹文静执着的性格，她不象别人故作摩登。但他却不得不装出一副无动如衷的样子，对谁都一样。他告诉虹说：“我所扮演的角色，你是最清楚不过了。尽管我伪装得非常巧妙，又怎能逃得过你的眼睛？你也许恨我，以为我装傻，你可知道，除了这样，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我情愿让人骂我，说我朝秦暮楚、游戏风尘，却不想让任何喜欢我的人受到伤害，更不敢渎亵每一份挚诚的感情。面对无数双稚嫩的眼睛，我所能做的，就是细心地呵护她们，象大哥一样从心底里去关心她们，爱护她们。”
        凌岚照了两张相，又加印了许多，准备留给那些崇拜他的弟弟妹妹们。取相回来的时候，透过窗户，他看到虹站在远处呆呆地看着自己。等他赶出去的时候，虹已经走出了老远。他第一次感到一种莫名的失落，他把相片全锁进抽屉，谁也没给，谁也不想给。
        虹喜欢凌岚那种成天乐嗬嗬颠来跑去的小孩子神气，喜欢他着一件红色衬衣胸前还挂着一块电子表的学生哥模样，她悄悄告诉凌岚说：“只有你，才是我最信得过的人。”
        凌岚有些感动，不过他还是告诉虹：“我也许不如你想象的那么好。”
        是一个飘雨的黄昏。
        凌岚透过窗户，看到虹正倚在栏杆边，迷朦的细雨早已湿透了她的发梢，她竟全然不知。
        凌岚默默地来到虹的身边，虹的眼里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惊喜。直到这时她才明白，自己在这里站了这么久，原来就是为了等待他的到来。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吃饭铃响了。
        “你还不去吃饭？”虹问。
        “算了，不吃了。”凌岚知道，虹的心里并不希望自己离开，何况，这也许是两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倾心地交谈。
        细雨飘飞，两人的头发上都凝着一层白雾。
        “虹，做什么事都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因为希望越多失望就越多。每做一件事，事先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而且，不管做什么，只要自己尽了力，纵使没有达到目的，也问心无愧了。做人呢，就更难说了。一个人只要有几个心地和头脑都很善良的朋友，生活中就会充满阳光。象我，从不奢求谁的爱，不过我希望能有纯真的友情……”
        ……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雨还在轻轻地飘洒。
        虹默默地走了。留给凌岚的，是她的几张照片。
        凝视照片中的虹，凌岚感受到一种无法抗拒的温情。
        虹后来去了邻县的一个小镇。
        从小镇回来，虹告诉凌岚，小镇有个外地小伙子，吉他弹得非常好。
        后来，虹走了，去了一个遥远的山村。
        虹回来的时候，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了。
        凌岚去看她的时候，她只是淡淡地笑笑，笑容里透着一丝不易觉察的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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