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牵西部34

苏子云

那天从北京回来后，孙灿告诉秋萍她的决定——不告诉方岚，而且，她这次的语气比上两回都要强烈，态度更为的坚决。秋萍也似乎已经有了打算，这是这一阵子——自钟明走后，她第一次那样平静，“孙灿，我不是和你商量，是告诉你我的决定——我要告诉方岚，‘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趁卢恒的烈士证还没批下来，我们去坦白吧，不要一错在错了，好不好？”
“不好，你知不知道，卢恒对我已经有感情了，我不能功败垂成，我求你，你就当成全我，帮帮我，好不好？我真的不想失去卢恒。”
“好了，孙灿，卢恒他本来就不是属于你的人，他是属于方岚的，人家本来就已经订过婚的，是我们在人家即将结婚的时候硬生生的把人家拆散了，是我们偷了，抢了人家的，我们理该把人家的人家东西还给人家的。”
“我不要听，我不同意，我不要失去卢恒。”
“孙灿！”秋萍拉长了语调喊她“你不能失去卢恒，那方岚就应该失去了吗？她就能失去了吗？”
“可是她的身后还有还有很多的追求者啊，比如说王少勤，她从不缺爱情啊，就不能让一个给我吗，就算是施舍，我也愿意接受啊。”
“孙灿！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爱情是不能施舍的，真情对每一个人来说都只有一份，方岚也一样，她一向对你也还不错，你难道就忍心她这样一天天的憔悴下去吗？我是那样深刻的记得，那一天，钟明也在，她对我‘她也想施舍，可是就算她想舍也已经舍不起了，钟明就在你身边，幸福对你来说只有一步之遥，而对我来说却是阴阳之限’我永远记得她临走那一转身时，从眼神中露出的凄惶，每一次都像一把刀子在我的心上割，我们本来就只是想惩罚她一下，不是吗？一辈子的生离死别不管对她还是对卢恒，都太残忍了，卢大哥如果知道，他一定不会原谅我的。
“好了，你什么时候有那么多的婆婆妈妈了。”孙灿用命令的口吻对秋萍喝道：“不许，我说了不许，你听不懂吗？”
秋萍很平静，“我听得懂，你没有资格来命令我，”说着，转身准备离开，孙灿加快了脚步，拦在了门前。
秋萍淡淡地说了一句“让开”。
孙灿没动，秋萍绕过孙灿去开门，孙灿起来按住了门的把手，她努力的想把秋萍拦住，用力过猛，秋萍被她一推不自觉的往后倒退了几步，一个重心不稳，跌倒在地上，头磕在了地上孙灿刚拿进来准备垫桌脚的那块砖角上，当场就有血从秋萍的头下流了出来。
孙灿吓得叫了起来，她的尖叫声惊动了刚下课回来的方岚，她加紧了脚步冲进门，秋萍躺在地上，孙灿捂着头蹲在门边上。
医院里，自卢恒走后，根本没有得力的主将，手术是王少勤亲自开的，孙灿一个劲的哭，方岚在走廊里走来走去。
王少勤终于出来了，他告诉大家作好心理准备，并说秋萍要见钟明，方岚说：“钟明不在，我帮她拨电话吧”，方岚回过头拨电话的时候的眼泪已经下来了，电话那头的钟明还什么都不知道“方岚，怎么了？我正在开会呢。”
方岚眼泪哽在喉咙口，一句话也说不出。
“到底怎么了，方岚？你是在哭吗？”钟明似乎已经听出了方岚声音的不对劲。
“钟明，秋萍快不行了，她最后想和你说几句话，你抓紧时间，说着方岚走进病房，把手机放在了了秋萍的耳边。
“喂，秋萍，你怎么了？是你吗？你坚强一点，我马上就过来，我买飞机票过来，你撑着点。。”
“钟明。。。对不起，我不能跟你一起回去了，我有话要拜托你，告诉她，替我请求原谅”
“喂。喂。。秋萍，你别不说话啊，你等我 。。。”
秋萍看了一眼方岚拿着的手机，眼泪滑过眼角，她打开手心，里面有一把钥匙，还没交到方岚的手上，就落在了床上厚厚的被褥中间。方岚一声号哭，孙灿闻声也冲了进来，眼泪哗哗的下来了，整个房间里都是悲伤的声音。
钟明赶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灵堂是空的，已经设好了，就设在学校的宿舍，钟明整整在秋萍的灵前守着，什么东西都不吃，直到警方来时，他向警方透露了那天在院子外面，听到的秋萍和孙灿的谈话。
警方很快就扣留了孙灿，这一切的事，让所有的人瞠目结舌，让钟明痛不欲生，让方岚悲从中来。
“如果我能早点作出决断，事情很可能就不是这样了。”钟明懊恼的说。
“为什么？”当方岚在灵堂听到这一切的时候，她忍不住的激动，哭着扯着问钟明：“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早就知道了这一切，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钟明万般痛悔：“对不起。。。”
“对不起？又是对不起，你为什么总是要和我说对不起，你明知道卢恒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可是你还是忍心瞒着我，你明知道秋萍糊涂，可你就知道护短，现在秋萍死啦！”方岚抑制不住的激动，抓着钟明的领子死命的摇着：“你知不知道，她死了，她是被你害死的！被你那懦弱无能，犹豫不决的个性害死的。这结果你满不满意啊？”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钟明抓着头发说。
“我为什么不要说？我要说，钟明！你对不起我，你一次又一次的对不起我，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啊”，方岚瘫坐在灵堂上说：“你知道这段日子我是怎么过得吗？你千不念，万不念，念在我们两家世谊的份上，念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念在我中途折回，帮你支撑药厂的分上，看在秋萍和我如此知己的分上，你怎么可以瞒着我？连你都瞒着我。。。”
秋萍的父母赶到时，方岚已经哭晕过去了，她醒来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叶老先生给钟明的那一记耳光。钟明没有还手，也没有反抗，只是痛苦的跪到在二老的面前，请求原谅，请求有什么方式可以赎罪。
出殡那天，天下着雨，钟明抱着秋萍的画像，走在最前面，方岚扶着叶伯母在旁边跟着，火化完毕，大家一起回了学校。
钟明恳求叶家二老让他一起带着秋萍的骨灰还乡安葬，碑有他来立，上刻“爱妻钟门叶氏秋萍之墓”。当然这也是费了一翻周折的，叶家二老并不稀罕钟明这个女婿，方岚在旁边也不帮衬，她独自一个人避开了。
方岚恳求当地的看守所，法外施恩，让她去探望一下孙灿，在经过所长首肯之后，方岚终于见到了孙灿：她瘦了，眼睛肿肿的，方岚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一年多前，她和她相遇在兰州火车站，一个陌生的城市，一段陌生的路，她们曾一起走过，
孙灿见到方岚哭着求她说：“方岚，你救救我好不好？你救救我，我还要回家乡去建设四化，我还要回北京去念硕士，我不是真的想致秋萍于死地，我只是害怕了，她要去自首，她要向你坦白，我怕，我怕她会出卖我，我真的怕。。。”
方岚听着孙灿惊慌失措的的苦苦哀求，也跟着流泪，或许自此一别，再相逢已经是遥遥无期了，方岚说：“你好好的改造，好好的做人，如果能保住一条命的话，好不好？”
孙灿闻此哭的更加的厉害了，她告诉方岚卢恒的地址，并嘱咐方岚一定好好的照顾他，
方岚声音哽咽了：“你一早就喜欢他了，是不是？那你为什么不说呢？为什么不说呢？”
“我说了就有用了吗？他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搜集你的文章，他一直和你斗嘴，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你不经意就能得到的东西，我可能用一辈子也得不到。你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天生就能得到上天的眷顾，我不是。。。”孙灿说得激动了，号啕起来，对着方岚吼，监管过来把她拉走了，说是时间到了，孙灿一路哭着被监管拉了进去，那哭声徘徊在方岚的脑子里，迟迟的都没有消退。
方岚从监管所出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买了三张去北京的火车票，让钟明带着叶家二老回杭州，“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好好的对待二老。人家已经失去了女儿了，别再让人家觉得女婿也靠不住，这一生是你欠秋萍的，你要去还你的债，这是责任。”
而方岚，她也要走了，去北京，去找卢恒，经过这么多的磨难，她一刻都不想再离开卢恒了，她怕，不小心，一个转身又把他丢了，把自己丢了，丢在迷茫的人生路上，好凄凉，好孤独的。
那天走时，全班的学生都来送行了，送方岚，也送叶秋萍，虽然她已再也看不到了。看的见得只有那只嵌着秋萍相片的骨灰盒。钟明抱着这只骨灰盒，一路上几乎没有说任何话。直到杭州，钟明帮着叶家一起办完了丧事，经钟明几翻恳请，叶家终于答应秋萍的墓由钟明去买，墓碑上刻着“爱妻叶秋萍之墓”
方岚来到北京，按着孙灿给的地址找到了一处半旧的房子，是一个四合院，方岚的出现惹来了很多双奇怪的眼睛，冯老太是第一个，她上下左右把方岚打量了个遍，问：“姑娘，你找谁啊？”
“哦，我找卢恒，请问，这里有住着一个叫卢恒的人吗？”
“你找卢恒？你是她什么人啊？”里面的马忠祥听到问讯，也掀帘出来看看。
“我是他朋友，我叫方岚。”
“方岚？”马忠祥大笑起来，“你要说也找个活人说，好不好，方岚早就死了。”
“我真的是方岚，我求求你，让我见卢恒一面，只要见了他，你就可以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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