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爱情6

苏子云

六
纵然方岚在这些方面从不计较，可是，让她计较的事终于发生了：不出方岚所料，童彤爸果然不依不饶，实在想不通，这年头，替人付了医药费还要被人追着骂。
再次被叫到村长办公室时，方岚也在，当然，她不可能是以“原告”或者“公证人”的身份被人“请”来的。猜也猜得到是被“传”来的，这一次非但罗校长在，还有村长，卢恒那家丁点大的医院里的那个院长王少勤和县长老刘，事由是“支教老师勾结其他人员殴打学生家长”，方岚不仅又气又好笑，这些天整日被西部的风吹着，被夹在风里的石砂打着，脸皮也厚了，老生常谈，不过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后来，干脆连左耳朵也懒的进了，好在老刘也是从南面来的，受过教育，一定能主持公道，可是令她失望的也正是老刘，避嫌——避支青帮支青的嫌，避城里人护着城里人的嫌，老刘非但没说半句公道话，还一个劲的逼着卢恒向老童鞠躬道歉，看样子这个结果还是他卖了老面子去周旋来的呢，卢恒不动，他又来逼方岚，方岚更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走前一步，说：“不鞠，也不道歉”老刘顿觉失了面子，他手下带出来的支教竟然不卖他的帐，且不说老童窜上跳下，连王院长也挤在里面煽风点火，这年头倒不说雪中送碳的少，就不落井下石的也不多，这位王院长本是此处的主治医生，可据说医术不太好，自卢恒来后，他的门诊就几乎没有“生意”，于是干脆打着退位让贤，提拔后生的光荣名号去做个名誉院长去了，好歹这闲差也能给他点轻松的收入，总强过回家种地，因为像他这样的医术，就算有这个雄心要去大城市谋个高就也是不可能的。如今得了机会还不出口恶气？罗校长本是个顽固派，也不停地摇头“不像话，不像话”。于是老刘翻脸了，若说之前的语气还带点劝说的意思，那么现在纯粹就是命令了，他阴沉着脸，用尽了丹田之气问方岚：“你这是什么话？”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
“我说的是人话！”方岚顶嘴道。罗校长也冒出来了“这是人话吗？”。
“这怎么就不是人话了？是他”——方岚伸出食指指着童彤爸说：“他干的不是人事，凭什么说几句人话的要给不干人事的人道歉？还鞠躬作揖，是不是还得磕头赔罪啊？”气氛一下子僵了，老刘气得指着方岚“你”了半天，楞是说不出话来。卢恒开始有点得意，一挑眉间，表示出几分欣赏，可这会他注意到了形势，他突然开口了，像个和事老一般的踏出来按下了老刘直挺在那的手臂，安抚他坐下歇息还不忘关心几句：“刘县长，不要气，不要气，身体要紧”一只手还转到老刘的背上轻轻拍了两下，然后说：“不就道歉吗？应该的，你看这点小事还累您费心”说着走到童彤爸的面前就鞠了一个90*的躬，其标准程度比饭店门口的迎宾有过之而无不及，方岚冲卢恒瞪了一眼，她从没有这样觉得一个人是如此的没有出息：“好，你圆滑，你能屈能伸，我不管你，我不道歉”说着便大步甩门出去了。出去时那圆睁的眼睛狠不能把卢恒吃掉，她没有看见卢恒在她拦在前面时的窃喜劲，否则，她会更加的怒不可遏，她气冲冲地跑回宿舍，本以为能从孙灿那得到些许的安慰，可结果是，她只得到了一句“活该”原因是“枪打出头鸟”气得方岚恨不能立马找个人来痛扁一顿，当然最该扁的人就是卢恒。
卢恒从罗校长的办公室里出来时，刘县长和罗校长的脸色已经阴转多云，并且还好像很欣赏这个年轻人似的，方岚等他走近，一个箭步闪到卢恒的面前“你是不是男人啊？”卢恒不改他那一惯的嬉皮笑脸的风格“我是不是男人，你要不要试试啊？”方岚气急败坏，甩了他一个巴掌，这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见到过卢恒。
当然，卢恒有本事左右逢源，并不等于方岚的事情也就一并落幕，可是也并未有什么恶化。只是没有消息，不死不活的吊着，总让人觉得不太舒服，特别是再碰到罗校长时，方岚那几根脸部神经总是牵动不好，罗校长当然看出了方岚的别扭。笑了笑说：“卢恒这小子有才干”方岚心里直撇嘴，想：“能拍马屁当然讨好”罗校长继续说：“你眼光不错”方岚没听明白，看着罗子川问“啊？眼光不错？什么意思？”罗子川反问了一句“他不是你男朋友吗？”说完笑笑，反绑着手踱走了。
方岚是被捧大的，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被一个男人如此的耍过，她径直冲到卢恒的办公室。医院里今天人不多。刚走了一个病人，由家属下去配药了，办公室里还有一个，也已经在写处方了，那人惮于方岚的气势，赶紧拿着处方出门去了。方岚顺势把门甩上，准备向卢恒兴师问罪，卢恒也看到了，但他丝毫没有惊慌的样子，两手摆弄着一支笔，耸了耸肩问“有事？”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方岚尽量的克制自己，声音显得有些低沉。卢恒漫不经心的问：“胡说什么？”他似乎还没听明白，方岚补充道“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你的女朋友？”卢恒不以为然，“就这事啊？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的吗？呵呵”说着笑笑找出两个文件夹开始惬意的翻看着，看了一会，抬起头发现方岚还在，眼睛瞪的像桂圆一样，便笑笑问：“你是在等我一起吃饭吗？”说着看了看表，合上文件夹说“也好，很荣幸，走吧”一边将手搭在了方岚的肩上，方岚用力一推，甩门出去了。这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方岚都没有见到过卢恒，直到很久以后，孙灿偶然问到这件事，方岚依然很气愤，这使孙灿也很气愤“人家那是护着你，你怎么就不领情呢？你知道万一这事闹开了，影响有多不好，不要说你能不能在这完成两年的工作，你以后还能不能做老师还是问题，殴打家长！多恶劣啊？你不肯道歉，人家替你道歉，总得有个名头吧，要不然想替都替不了，没见过你这样不识好歹的。方岚这会子也冷静下来了，想到自己还甩了卢恒一巴掌，还着实有些过意不去。拖了两个星期，正好是童彤出院的日子，方岚乘着借童彤出院的机会，曾到卢恒的办公室去张望过一眼，可是，他并没有在那，倒是院长王少勤正坐在那吃午饭，看样子今天是他值班，王少勤看见方岚，赶紧热情的招呼：“方老师，方老师快进来，来，坐坐，来接童彤出院啊？”嘴里说着，手里同步拉着方岚坐下了，半块红烧肉还在嘴里嚼着。方岚笑着点点头：“是啊，您值班呐？”“是啊，是啊”王少勤把嘴里的东西囫囵吞枣式的咽了下去说：“方老师，你真是个尽心尽职的老师，这的学生碰上您，可是他们的福气了，你看，将来要是谁能娶到像您这样的人做老婆，啧，那可真得美死。”方岚附和似的笑了笑，眼睛四下里在看。王少勤说：“方岚，我能这样叫你吗？”“啊？啊！可以啊。就叫我方岚好了，你一口一个方老师的，我反不自在了。”“那好，那好。”“王院长，卢大夫呢？”“你说卢恒吗？嗨，他出诊去了，这小子仗着自己有点学历，可狂着哩，是不是他得罪你了？我就知道这小子，他从来不把人放在眼里。。。”
“哦，不不不，我只是想和他道个谢，他是童彤的主治医师嘛。顺便问一下童彤现在的具体情况。”“童彤伤口复原的很好，只要在以后的两个星期注意护理就好了。关于护理方面需要我再作一下说明吗？”“哦，不用了，王院长，您吃饭吧，我就不打扰了。”“没关系，没关系，我吃好了，不吃了，你再坐会？”“不了，我还有事呢，真有事，就不坐了，您忙，啊”方岚逃也似的逃了出来。童彤出院了，此后再想去医院找卢恒已经没有借口了，特地去道歉吧又拉不下面子。况且还有个王少勤在医院守着。于是想和卢恒说声谢谢的事就此搁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