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气回肠

修修

一、碎花布情结

冷漠得不够彻底就需要身边有人陪伴，有人给予温暖。

在莫残留的记忆中，温暖就是孩提时裹在周遭的绒布，有着外婆所喜爱的碎花图案洋洋洒洒地坠落在上面。即使进了小学，这块深藏在记忆中的绒布仍留在身边，直到搬离偏僻的小巷，它就不见了。怕是遗忘在了什么角落。为此，她在新的环境中挑了一个照不进阳光的潮湿的角落作为自己的下一个栖息地。

她执意地把房间漆成了大红色。明晃晃的，带着些许血腥味。垂地的蕾丝白色窗帘成了莫的衷爱。低矮宽大的双人木床就在窗下，坐起身便可一眼看见外面的世界。除非窗帘拉上，否则她会一直凝视着窗外的事物。黑夜时曾渴望自己回到那片熟悉的，留在记忆中的老木屋，潮湿的气味，木头独有的芳香伴着她一夜一夜沉沉的梦。可偏偏莫不善言语，她只对John流露自己深爱的老屋子，还有那块碎花绒布。

John就是唯一的给予她温暖的人。



开学时，莫是最早来到新学校的女孩子，教室中几个男生聚在一起谈着什么。男生总比女生大方，不怕生。这就是莫自小喜欢混在男生堆中的理由。她径直走向教室末尾，扔下自己的书包塞进书桌便一直坐在那儿盯着来来往往的人。自小只有外婆宠溺的叮嘱，没有约束，自然不知女生是不可以如此大刺刺地凝视陌生人，尤其是异性。他们会产生错觉地迷恋这种野兽般撩乱贪婪的眼神。在大城市的男人更是无法抵挡赤裸裸的审视和诱惑。可有品的人未必都能承担这种女孩。若只是负担，彼此伤害却互相吸引便成了佛所说的“孽缘”。莫总在不自知的情况下用淡漠却透着炽热的眼神吸引人的注意。所以，在人群中，无论她如何刻意掩饰自己，躲避热闹仍常常成为人们的焦点。她不知问题出在哪儿了，只知厌恶都市的人们身上带着的粘呼呼的感觉。

当John的齐耳童发出现在她面前时，莫便知道她就是去年今生自己所欠的人。佛说，来到这世上的人是来还债的。也许这一生还不尽，仍会留得余生偿尽。

莫开口问她的名字，她叫John，微微撅起嘴的发音很简单却拗口。John笑得很干净，不带杂质。一时间，莫慌了手脚。她第一次主动开口和女生说话，而且她有着天使般单纯的笑容，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她觉得John的笑容就是外婆的碎花绒布，很精细的图案。洁白的原始布料。很纯粹。很美。





二﹑那年14岁

分配座位的时候，John一直紧紧纂着莫的手，那手暖烘烘的，沁出几丝汗。会出手汗的人是温暖的。莫的手指纤长细腻却四季如冰。从小便如此。外婆拊在她耳边说这是灾难的暗示。那年她6岁。

最终，她们没有坐在一起。虽然莫大胆地直视讲台上年轻的班主任宣告自己要和John坐在一起。但未能如愿。也许正是那时起，莫便对这位班主任的课产生抗体。除了语文，她成绩优异。班主任常常拿John的作文作为榜样。大声地宣读。让同学多向她学习。但John知道，莫的文字诡异、生动，远比她有天份。只有到了正式考试，莫才会放弃这种写作方式，以维持分数。因为，她说，生活就好像被强奸，如果不能反抗就试着去享受。而此时的她只能无奈地选择妥协。

在莫的强烈要求下，她们睡在同一个寝室，两张木板床之间的铁栏第二天就被木匠拆去了。整个大寝室，只有她们之间没有阻隔。来到新学校的每个人面面相观，寻觅着自己的朋友。而她们过早地勾起小拇指约定今生今世都要做最好的朋友。从那刻开始，John为莫留起了长发。只因为莫喜欢女孩子长头发，温文而雅的样子。摸着自己层次不齐的短发，莫说，为喜欢的人留长发，当决心忘记，那头长发最终的归宿应该是流浪。John微笑着，新想，也许这一辈子也没有机会剪了它 。

午夜，莫的电子表会发出阅耳的铃声。然后，两人一起闭上眼睛一遍遍许下自己的愿望。全寝室一片寂静，只有她们像总说不完似地没完没了。莫爱极了这种不约而同的信念，她是追求完美的人，总渴望美梦成真，只可惜这世界不符合她的要求，她只能一次次打破梦想。沉淀之后是一直的现实主义，对未来不抱梦想。她对John说，她爱金钱，爱英俊的男人或者聪明的男人，爱永远得不到的东西。有人唾弃金钱的魅力，其实，他们才是最虚伪的人儿。人都有劣根性的。我许的愿只是希望我能拥有我爱的人。她亲了亲John的额头。在月光下，脸色显得苍白，洞悉的眼神停留在John的唇上。那是个美好的弧度。下意识地抚摸自己干涸的唇瓣，听到那寂寞、扭曲的声响。她渴望的不是外婆粗糙、皱纹的抚摸，她希望美丽的母亲能吻她一下。就一下。可她没有睬她。莫就是一种在孤独的环境中顽强生长的植物，周身长满了刺，流着的却是温暖的液体。

“John，抱抱我。”

John搂住她，在怀中更显得瘦弱。她从不过问她的身世，那里有她不想勾起的记忆。即使问了，她也不愿提起。泪水顺颊而下时被饥渴的皮肤所吸收了，剩下的只有无底的孤寂落在John的皮肤上，凉凉的。莫哭了，这是她第一次在人前流下眼泪。她以为自己是坚强的。她以为。其实，女孩子是脆弱的，莫也一样。她是受伤的小动物，不愿流露自己哀怜的眼神让人同情却独自舔舐自己的伤口。遇到John，莫便不再藏于角落暗自悲戚了。因为，她知道，有人陪着她，要与她好一辈子。虽然这小小的诺言显得那样不堪一击，却深植在了John的心中、。

于是，每夜莫都蜷缩在John的怀中安然入睡。

那时候，她们，彼此深爱。



莫从小寄宿在外婆家，是外婆一手扯大的。直到14岁那年，从未谋面的叔叔阿姨来接她回“家”，外婆让她喊他们爸和妈，她却固执地紧闭双唇。莫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有父母，有一天父母会来接她走。也没有想过为什么他们要抛下她。也许是她长得丑吧。因为瘦，莫有着深深的自卑心理却又潜意识地认为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在同龄的女孩子嘻嘻哈哈玩闹的时候，她便躲在角落，像小兽般贪婪地盯着眼前每一张笑魇。

离开外婆，离开老屋子，她愈发显得孤独离群，从不和父母说话，只有必要时才吐出几个字眼。

父爱。母爱。对她来说，是奢求。

进入初中，John便是她唯一的好友了。她拒绝别人的打扰，与John形影不离。





二、我们分开吧

到了初三，临近毕业，John认识了池。这个改变了她一生命运的男子。

迟是那种同样干净的男生，身材削瘦，体育却并不差。运动会上，池向John打招呼：“你就是校花吧？”John没理睬，莫告诉过她，笑嘻嘻的男孩子会伤害她的。而在比赛的时候却听到了他的加油。John的体育细胞比不上莫，正因为如此，她被玻和其他女生甩在了后头。800米长跑，对于女生来说，是一种煎熬。莫领先一圈赶到她身边竟放慢了脚步。她不说话，John知道莫在为她加油，只是不善言语只能陪跑却沉默。这时，身边又多了一个身影，是池笑着嚷“好慢啊！”边陪跑。莫放肆地盯着他，他对上他的眼睛，打了个冷颤。莫就跑开去了。

比赛结束，池殷勤地递上水，John感激地微笑。这次长跑，她差点放弃。莫来时，池也微笑着递给她一瓶。莫却扯起John就走开了：“我喜欢那个男的。”莫很直接地告诉了John。John笑笑，也许有个喜欢的人莫就会善待自己吧。她深深地望了眼莫手腕上的伤疤，条条醒目、绚丽地缠绕着，揪紧了她的心。

然而，池喜欢上的似乎是John。每天守在楼下等John给她答复。每天坚持给着情书，密密麻麻的字迹。每天为她占好位置排队买票，不顾众人骂他重色轻友。每天打一个电话到她的寝室，只为说一句，我喜欢你。

日复一日，不间断的。

只是，John早已忘记了运动会上莫对她说的话，那天，她告诉莫：

“莫，我亲爱的，我恋爱了。”

她沉默

“他叫池。”

她转身离开。



那天下雨。John找不着莫了。只依稀记得莫离开时，空气里有种潮湿的味道。John来到操场，雨声淹没了她的叫喊声，池为她撑着伞，终于还是没有找到她。这才恍然想起那天运动会上莫明亮的眼神和欢快的笑脸，说出来的却是她通彻心扉的伤。是的，莫的第一份感情在John不知明的情况下无意揉撅了。滴下暗红的血渲染伤口。她想起夜晚搂着的莫蜷缩的身体无助地靠着她，想起去年雨夜，莫拉着她的手在操场上跳舞，两个丫头边拥抱边哭泣。John说，我不要离开你，莫，你不可以离开我……

John还是拒绝了池。因为莫。

第二天，莫回来了。John搂住她的时，她颤栗着逃开了。借着手电微弱的光，她清楚地看到莫背上惊人的血痕。莫咬着唇，流下鲜红的血，不肯说明。John哭了，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了。莫，对不起。



毕业时，John和每一个人拥抱，独独找不到莫。那一刻，她有种预感，她将会离她而去。明晃晃的阳光蒸发了迅速流下的液体。那晚，她第二次一个人睡在空荡荡的木板床上。

也许，有些人注定流离失所。

在枕下，有莫歪歪扭扭的笔迹：

“John，我们分开吧！永远别见面了。我们注定要分离的。”

两个同性之间的争执的端口往往是为了异性。同一个异性。两个异性之间淡漠下去的原因往往是距离。很远的距离。

所以，池放弃了保送，填报的是John的志愿。

而谁也不知道莫去了哪里。





三、死亡之约

高中生涯，有人说，从高一起，女孩子就长大了。

池一直守着John，两个人还是走在一起了。可总在不经意间记起莫放肆，明亮的笑。她记得她，她却离开了她。John一直留着长发，她不想忘记自己爱的人。一直都爱。John在学校仍是公认的校花，有着很好的人缘。可总觉得少了什么。彼此帮忙占位子，教作业，逃课，却从没有一个人值得倾诉。她常趴在池薄薄的背上，却沾湿了一片。她想她了。



莫总是没有任何预警地给她惊喜，就像她再次毫无预警地出现。

那条伤痕累累的手腕上是一块嫣红的宽大地占据伤口的手表。像是要吸食一切伤痛。掩饰。那鲜红的丝质裙子被风微微吹起。莫变得成熟了。高高的额头，尖锐的眉毛高高挑起，都透着她锐利、伤感的个性。John一下子搂住了她，像初时那样，怀里的莫显得更加瘦弱不堪，似乎随时会粉碎在风中。莫在脱离怀抱后轻吻了一下John的额头。这是她们的惯有的问好方式，象征友好。



晚上，她们来到了酒吧。那是家偏僻的透着昏黄灯光的酒吧。两人相对无芫。一杯一杯喝着啤酒。莫仍爱着啤酒，这说明，她没有改变最初的习惯，正如还是那样削瘦，无言。“John，我来晚了。”这是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永远是莫先开口。预示着John永远在等待别人的主动。她的胸口好闷。“晚得让你们已经在一起了……把池让给我吧。”萧瑟的灯光下，莫明亮的眼神让John喘不过气，无处躲藏。像停止了空气的流动，在拥挤的人群中无所适从不知该做什么，窟息、闷热……

莫一根一根地抽着烟。她不说话，只抽烟。池呀一样。她明白，只要谁先开口打破沉静，谁就注定要背负伤痛。日光灯下的池英俊的脸显得苍白。也许有什么在隐隐作痛。

医生走出手术室时，长长的烟灰落地了……





四、选择

John死了。

我还不了今生的债了，却加深了负罪。池看着我的时候，我知道，在运动会上，他看我那一刻，他就爱上我了。只是，有时候命运是迫不得已。John和他走在一起，那是幸福的，而和我在一起却要背负太多罪孽。他永远不会选择我的。我注定无法得到我爱的人。就连John也选择了离开我。

我知道，其实，他爱的是我。



John死了。

我的余生也无法和莫一起完成。我爱她，从运动会上看见她的第一眼起。但我知道，爱上他的人必须承受太多罪孽。她心上的伤痛会在一次次的磨合中加诸到我身上。所以，我选择了逃避。

我必须，离开。

隼翔

John是男人的名字～～～

两栖类

::: 在 QQ糖 的贴子提到 :::
是不是这么刚好啊~~~~~第100篇那该加个精华留念，呵呵

支持。。。。

QQ糖

是不是这么刚好啊~~~~~第100篇那该加个精华留念，呵呵

清欢

这是风轻云淡的第100篇帖子，
先顶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