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秒

媛儿

　两 　　秒



　　七年了，又见到了她。
　　近来天气闷热，饭后与妻带幼儿散步，小儿2岁，正牙牙学语中，生性懒散，颇有乃父之风，刚出家门走没几步就返身抱住妻腿叫妈妈抱妈妈抱。伊不太敢找我撒娇，怕我骂他，只冲着妻施展手段，妻在疼爱的骂声中将儿抱起，儿子小小的脸上笑颜逐开，得意地朝我挥着小手，爸爸再见爸爸再见。
　　一晃间毕业快十年了，渐渐逼入中年行列，工作稳定，贤妻爱子环绕身边，生活倒也逍遥自在， 只是日渐懒散，很少陪妻逛街，让伊有些不满。妻与我一样，都是从乡下读书考学出来，本质是一个朴实之人，对钱这玩艺几无概念。四年前我们结婚时，冰箱、洗衣机等基本家电都没有，伊也不计较，就这么嫁了过来。婚后又聪明之至，坚决不管财政，人又贤惠，我妈极喜欢她。前几年家庭经济较紧，陪伊上街时买衣较低档，一般控制在百元以内，而伊的同事中颇多富姐，买衣只认名牌，标价千元浑无感觉，相形下妻显得有些寒酸，伊虽不计较，有新衣穿便挺欢喜，但我心理未免常有些愧疚。近年经济压力稍缓，妻逛街的热情也就有些发展。
　　　陪妻一家家店逛去，伊满意者我反对我看中者伊拒之，试衣数十件，终有一得，儿子指着试衣出来的妻曰：妈妈漂亮。于是打包，交钱，抱上儿子回家，却将衣落在了柜台。
　　出门一段，妻将儿子交我换手，这才发现交了钱没拿衣，急催我去拿，伊去买明天的早餐。我抱儿回店中，取衣后抱歉一笑，将儿子放下，牵着他稚嫩的手往回走。在人群交错中，蓦地全身一震，霎时间口干舌燥，如遭电击。
　　七年了，又见到了她。
　　大学时最喜欢摇滚，黑豹乐队演唱的"茫茫人海中，又看到你，一样迷人一样美丽。。。"常常没心没肺地乱吼，却只有这一瞬间，才有那刻骨铭心的感受。
　　与我目光相互凝固的这张脸，触动了我记忆深处的最温柔，七年了，居然没有任何改变。
　　"嗨"
　　她先打了招呼，声音也还是一样，没有改变。
　　她还是穿着连衣裙，淡绿色，扎着头发，清秀的脸淡淡的笑，洁白修长的手指牵着一只稚嫩的手。
　　她也有孩子了。
　　毕业的第二年初冬，朋友介绍了一单业务，那天早上我去接洽，就那样认识了她。第一眼的感觉就是惊艳，曾经幻想的梦中女孩就是她，美丽、淡寞、自然。于是就有了不顾一切的狂追。鲜花灿烂，月光浪漫，曲曲折折追了56天后，她勉强向我投降。山谷里，溪流旁，明月夜，松涛上，春去春来，500多天浪漫的故事终于有了一个忧伤的结局。在那98法兰西世界杯开幕的那一天，我记得那张坚毅的脸，分别时冰冷的拥抱冻僵了我，心碎成片，惨然中，封存了记忆。
　　曾经以为握住的幸福一刹那化成流水，曾经溢满欢笑的空间瞬间孤寂，空蒙蒙的躯壳一天天苍老，沉醉沉醉，酒醒不知归去。
　　两年后，妻出现，我开始准备结婚。
　　一天中午，手机响了，接听时话筒一片沉默，我知道是她。
　　。。。。。。哎，是我，你还好吗？
　　。。。。。。还好，我下个月要结婚了。
　　。。。。。。。。。
　　又是一片沉默，我不想问她是否已经结婚，尽管我知道她要嫁的人是谁，还是将她冰冻在记忆深处，纵使相逢应不识，再见时尘满面，鬓如霜。
　　再别五年。
　　这牵着小孩的女人是她吗？另一个牵着小孩的男人是我吗？纵然七年中在记忆深处重逢无数，但绝不应该是现在这样子。她左手牵着她的小孩，我右手牵着我的儿子，在这人群交错中重逢，两个小孩好奇地相互打量，我们的目光落在彼此的孩子身上，刹时间百感交集，喉咙哽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