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摸死亡

永远的第一名

　　人一般都有些嗜好，尤其是男人。喝酒或抽烟是男人最平常的嗜好了，如果没这其中的一种，似乎少了些男人的味道？！
　　我认识这个大哥已有18年了，在一帮哥们里他年龄最大。高高的个子，宽阔大气的一张脸，一种独有的气质。没别的毛病，就是爱喝几口。一次喝个半斤一斤的二锅头不算什么，可以连着喝几天。和朋友喝酒，每次都是酩酊大醉。逢年过节或周末，朋友在一起玩，都是到大哥家。大哥家成了避风的港湾，休息的角落，聚会的场所。大家有什么烦恼苦闷，都去找他诉说，虽然并不能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多少年来，他这喝酒的嗜好都无法去掉。因为醉酒，骑车回家的路上，摔的鼻青脸肿也时常发生，闹出的笑话无数。他的身体一直很好，像个永远不会喝倒的常青树。
　　前几年，他因肠梗阻住院开刀，医生发现他有严重的酒精性肝硬化。再三告戒他不要喝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开始戒酒了，但朋友聚在一起时，不能喝酒，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痛苦了。他是属于那种肚子里有酒虫的人，是那种有人没人都想喝酒的人。戒酒一年，他所在的单位体检，结果出来，居然说他的肝脏一切正常！
　　从此他开了戒，中午喝了晚上喝。谁劝他，他和谁急，只好不劝，顺着他的心意。人生苦短，就那么点爱好了，何必呢？
　　酒精迅速侵蚀着他的生命，而他浑然不觉。人越来越瘦，但酒却是一点不能少的。
　　去年年底的一天，他突然吐血不止被送到医院。结果是肝硬化晚期，无药可救。
　　我害怕那种生离死别的场景，不敢去医院看他，只能从朋友的电话里略微知道些他的情况。
　　从发病到去世也就三个月，年都没过去。没有什么可以挽救他的生命。。。。。。走的时候只有48岁，正是人生壮年时期。

　　我没敢去送他。
　　知道他去的时候，没有过多的痛苦、过多的折磨，心里才好受些。
　　我们总在探求生命的意义，生命的意义何在呢？非要有什么流芳百世惊天动地的事业？非要豪宅名车？非要万贯缠身？
　　人活一生，为了什么？不知道！只要自己满意，不在乎活多久，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做自己想做的，就好了。幸福与否，价值几何，全看自己的感觉。只要开心的活着，做自己想做的，爱自己所爱的，这生命对于具体个体就是有意义的。。。。。。不管如何，大哥做了他喜欢的，喝了他爱喝的，也算没白来世上一回。
　　死亡离我们很近，生命很脆弱！珍惜自己，珍惜生命才是每个活着的人所要面对的。。。　　二
　　活了这把年纪，真正接触死亡是10多年前的事了。当时我所在的部门，有两位同事因公去重庆出差，刚好坐上了伊尔18的飞机，在1。18空难中丧生。其中一位坐在我办公桌后后边的同事年仅35岁，孩子16日刚过周岁生日。
　　料理后事的同事回来说，他们死前非常痛苦。飞机的颠簸使得死去的人，经受了极度的恐惧和折磨。由于坠毁时的大火，很多受难者面目全非，辨认遗体工作难度很大。好几年了，他的音容笑貌还时不时出现在我的眼前。
　　从那时起，我出差尽量不坐飞机。时间紧迫或路途遥远不得不坐时，我会心里忐忑，不得安宁。飞机颠簸，我就有害怕恐怖的感觉。我好怕死！怕那死的过程的痛苦。
　　再后来，见到的死亡越来越多，到对死有些淡漠了。可还是怕死，因为还有牵挂。孩子还小，还需要我的关爱，如果真有什么意外的话，孩子岂不很惨？
　　曾经看过一篇小说，讲一个前世的人投胎变成了狗，再投胎又变成人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不幸死亡投胎变成狗，因为少喝点迷魂汤，而保持了人类的思维方式。从此他在为狗的一生里，用为人的思维方法

　　看待狗所应对的事和狗的性情。视角独特新颖，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和深刻的启示。
　　人总有一死，所以我不怕死的结果。只怕走在黄泉路上，万一迷魂汤没喝够量，下一世若做不了人，可还有人的思维，那岂不是会很痛苦么？
　　因此我还是怕死。怕死前的折磨，怕转世不为人还有人的思维。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想还是等着安乐死法案通过后再死，在黄泉路上一定喝上一大碗迷魂汤！
　　三
　　很小的时候，父母工作很忙，没人管我们，楼里的十几个孩子整日的疯玩疯跑。那年毛主席畅游长江，游泳成了最最时髦的体育运动。如果不会游泳，会被同学和小伙伴取笑的。
　　为了学会游泳，我和几个比我大的孩子一起去八一体工队附近的人定湖公园学游泳。1958年为了改善环境，由周边的机关单位义务劳动修建起来的小公园。那里有一个人工挖掘的锅底型的湖，最深处有两人多深。湖中央有个小岛，有东西两座木桥与小岛相连。
　　我们在桥边准备下水，那时我刚学了没多久，只会狗刨两下子。一同来的小伙伴里，只有华华游的最好，她参加过各种横渡活动。不光会蛙泳，自由泳、蝶泳等泳姿都会。虽然她只比我大一两岁，但我们都崇拜她，她是我们的头。
　　每次游泳后都会感到饿，所以我中午在父母单位的食堂买了个咸鸭蛋和馒头，准备游泳后享用。那鸭蛋就放在裤子的口袋里，我把脱的裤子放在岸边时，那鸭蛋从裤兜里出来，顺着斜坡叽了骨碌的滚下水去。我下意识的去抓，脚底下一滑，也滑落水中。
　　面对突然的落水，我毫无准备。本来就不太会的我一下就慌乱起来，在水里瞎扑腾。一会上来，一会下去，岸上的小伙伴也惊叫起来。。。。。。这时一起来的华华迅速脱掉衣服，跳入水中，游到我身边说：“迎弟别慌！我带你游。”好在当时我脑子还好使，知道有人救我了，马上就停止了扑腾。她拖着我，游到了桥下的支柱边，叫我扶着柱子休息。我回过头一看，我掉下去的地方和桥的距离只有几米远。如果镇静点，自己狗刨也能刨到桥下。上了岸，我还忘不了吃，遗憾掉到水里的咸鸭蛋。。。。。。
　　事后想起来害怕，回家也没敢告诉父母（很多年以后，我们都有了自己的孩子时，才在一次谈话中告诉父母这一幕）。如果没有华华，我也许就没了。。。。。。
　　世事无常，前几年，姐姐告诉我“华华死了！”我想她和我们差不多岁数，怎么会这么早就。。。。。我追问“怎么死的？”“游泳！”“她？游泳？！她的水性那么好，怎么会？”“唉，那天天热，他们一家吃完饭就去游泳，她从跳台跳下去就没上来。。。。。救上来，人已经没气了。”
　　好多年我们没有联系，也没有彼此的消息。因为父母在一个系统工作，所以知道了她的不幸。我们一家人在慨叹华华的早逝时，母亲说：“没有华华，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儿呢！”是啊，可偏偏是水夺去了她的性命！
　　上天为何如此安排人的命运？


　　四
　　孩子小学一年级起，一直在少年活动中心，跟中国音乐学院的教授邱先生学古筝，一学就是五年。最后一年，每次课后回家，都是和邱先生一起走。孩子和邱老师有说有笑，我向邱先生讨教很多关于音乐、关于孩子音乐教育等方面的问题。顺路与邱先生一起去音像书店选购CD。。。。。。
　　邱先生办这个古筝班已有将近十年了。每个周日都是从早晨8点半开始上课，一直到下午5点半。他为了普及古筝这个古老的艺术，从孩子抓起。近十年来，他的几百个周日的休息时间都用在了少儿的音乐普及上了。其中一些优秀的孩子后来也成了古筝方面的专业人才。他有高血压，寒冷的冬季大早出门给孩子上课，真不容易。我经常对他说，要他注意身体注意保暖。
　　平常的日子里，你看不出他的伟大，看不出他的特别。他是一个普通人，一个严厉又慈祥的老师。他把自己十几年的周末都给了孩子，给了民族音乐的普及。我真留恋下课和他一起回家的短暂同行，亲耳聆听他对生活、对艺术的见解。只有听他的音乐，看他的演奏，才能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从六年级开始，孩子不上大课了，见到邱先生的机会少了许多。那年，周一的晚上，一个学琴孩子的家长给我打电话，说前一天邱先生脑溢血，在医院里昏迷不醒。。。。。。两天后邱先生，没有给亲人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他挚爱的音乐，离开了他的亲人，离开了他的学生，离开了那些还等着他上课的孩子们。。。。。。
　　邱先生倒下的那天，天寒地冻，邱先生在少年活动中心整整上了一天的课。

　　那天，有几百人去八宝山向邱先生告别，灵堂里回旋的是邱先生演奏的“建昌月”等乐曲。我看见儿子献给邱先生的那束鲜花也在其中。告别仪式接近尾声时，一个学生突然从队伍中冲了出来，在先生的遗体前长跪不起。看到此情此景的我，内心的那种震撼，每到邱先生的忌日都会想起。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以为，他的生命还在，甚至他那略带嘶哑的声音还在。。。
　　当年刘明源先生去世，邱先生还和我聊起，说刘明源先生走的太早了，太可惜了。刘先生去世的时候，享年六十岁。可邱先生离开孩子们的时候还不到53岁！！！为什么这么好的老师、这么天才的艺术家，要这样早的离开这世界呢？

　　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敢听他的音乐，怕那音乐唤起我的悲伤，怕那音乐使我泪水潸潸不绝。

沉醉卧烟霞

无泪的遗憾。

永远的第一名

确实是这样啊

愿惜卿为吾爱

悲伤本来就比快乐多。
尘世的哀乐又有多少人能真正读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