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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2-1 17:2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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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第二枚海豚戒指
我开始在银行工作,穿着整齐的套装制服朝九晚五的上班下班。工作很简单,为已经拥有银行卡的客户开通新业务,比如上网和IP电话。工作的程序只需要在电脑前面按动几下鼠标,加上很多人还不习惯甚至不知道可以用信用卡做上网帐户,每天都闲的无聊。
极度无聊的时候就倚在柜台上同里面的职员聊天,听她们小心的讲很多银行内部官员勾心斗角的发迹史,或者轮流的用同事的名字做主角讲色情笑话。大家都表现好象比较坦诚快乐,其实把自己对某个人最真实的看法都藏在心里不说出。因为同在一个屋檐下讨生活,所以谁也没有勇气把私人矛盾摆到桌面上来,彼此之间依然笑颜相对,背地里却可能做着厌恶的姿势。
所以同她们聊天,很大程度上就是聊人。
给我印象最深刻的人是负责大客户交易的孙琴,她是北方姑娘,天生大方且豪爽。虽然她的能力非常强,但直言不讳的个性使她在银行中一直郁郁不得志。因为我的沉默寡言,孙琴很喜欢和我做朋友,她教我在工作中的小技巧,而我总是介绍一些到我这里开卡的大客户给她。孙琴比我大了快十岁,她叫我小妹妹,我叫她好姐姐。
我依然住在姜悯书家里,只是暑假就快要结束,同居马上就要完结。他在辛苦工作之余开始变本加厉的对我好,让我心中内疚和不安的情绪越积累越沉重,但却无法对明说。
他把第一个月的薪水给我买了一条巴黎春天的棉麻裙子,将近一千多块,我高声骂他,买这么贵的东西,你神经病啊?
他呵呵的傻笑,我只是想让别的女人有的东西你也有。再说我觉得同一条裙子穿在你身上一定比别人漂亮。
他的话让我鼻子一酸,一个月里他每天都要抄写上百封的信笺,拇指和中指上茧花累累,原来只是想给我买条裙子。而我至今没有送过任何东西给他,唯一的一个吻都是他主动而我没有拒绝才发生的。一切可能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根本不爱他,过往的惨痛经历在我体内被忍成内伤,我对爱情有本能的不良反应。可是我发现自己喜欢他身上的平和恬淡的感觉,他也太了解我,总是能即使的送我所要。
我把内心的矛盾说给孙琴听,她听了之后哈哈大笑。我不解的问她,你笑什么?
那个姜悯书总是送你东西吗?那就傍着他好了。
傍着他?
听我说悠悠,女人是天生具有巨大空虚感的动物,而弥补着空虚的最好方式是钱。男人们辛苦的赚钱就是用来花在自己老婆以外的女人身上,有人送你东西你就跟着他,当他不能在给你所需要的东西的时候我们就甩了他。这就叫傍,难道你不希望每天都用兰蔻的护肤品,都穿着巴黎春天的衣服吗?
喜欢是喜欢,可是那不是把自己当作妓女了吗?
别说那么难听,感情就是相互利用,你要适应现实。孙琴大大咧咧的拍着我的肩膀。
她的话不但没有让我解心中的结,反而多加了一层雾。我是无法抵御物质诱惑的女子,也不得不承认我对孙琴说的那种生活有着极度的渴望,有时候我在想,要是我能有很多钱,也许在我身上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不如人愿的事情。虽然钱是很多烦恼的根源,但是它却总是能带给人异常满足的快乐。
我的家庭条件非常不错,我的父母都不会舍得我读完书后出来工作,他们应该会让我呆在爸爸的公司中等着接他的班。他们把我上大学和打工当作对我的锻炼,所以不给我太多的钱。他们的性格也都温和老实,小时候给我定的目标是当一名钢琴师,因为这种职业的生活不会有太多波澜。
而我性格却一直峥嵘桀骜,向往过激越且奢靡的生活。我经常幻想自己有一座前有花园后有游泳池的大房子,里面陈列着多的数不清楚的古董和油画。能养一只聪明的小狗,能在意大利歌剧优美的旋律里吃烛光晚餐,甚至能在自己的阁楼上看日出。
不过我只是想想而已,我还没有能力改变自己的生活。
银行要进行业务考试,这是优胜劣汰的一次竞争,没通过者自动下岗。孙琴偷偷告诉我每次考试的时候她都不穿内裤,因为她相信这样运气比较好。我听了之后哈哈大笑,女人真是可怜,一旦她们没有依靠的时候,连小小的迷信都成了寄托。
主考是银行的副总,四十岁左右的男性,但是却有谣言嫉妒小报告之类的女性病。我有点讨厌他,因为他喜欢占女职员的便宜。要么动不动上来拍你屁股一下,要么就用极其淫邪的目光上下打量你,他的秘书从来都不敢穿短裙。
他把我叫到办公室,回过身把门带上。我预感到有点不妙,但苦于没有借口离开,只好硬着头皮坐下了。他说我的考试成绩本来不理想,是他在中间做了手脚我才得以通过,他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问我要如何报答他。我冷冷的说,一起吃饭吧。
他把肩膀上的手放到我脸上,就吃饭那么简单?
我把脸别到一边,你还想怎么样?
他的手开始放肆起来,你说我想怎么样?
我拨开他的手,从桌子上抓起茶杯把整杯水都泼在他脸上,然后用力把杯子摔到地上夺门而出。外面的每个人都听见了摔破杯子的响声,整个银行的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用好奇的目光观察着事态的发展但却不过问,谁都不想得罪副总。
我躲进更衣室掉眼泪,孙琴进来安慰我,我刚来的时候也被他非礼过,他就是抓住了新人不敢吭声弱点。这样也好,他以后不敢碰你了,只是日子要变的难过。
孙琴的话在第二就开始应验,银行中开始流传我被一个姓曹的大款包养的谣言,部分职员开始疏远我窃窃私语,几个素质不高的保安也开始用异样的眼光看我。我愤怒的要去找副总理论,被孙琴拉住,你疯啦!你有证据吗?再说被大款包也是好事情啊,她们只是嫉妒你罢了,你难道不知道她们说的那个大款是谁?
不知道,管他是谁呢!
是曹阳。众生商行的老板,这的人都叫他曹老板。尤其是副总,见到他叫爸爸的心都有。
孙琴的话提醒了我,我依稀的对这个被成为曹老板的人有点印象了。那是一个偏胖的中年男子,听说是商业界有名的投资大鳄,我们银行的董事之一。偶尔来几次银行,总是有几个人从他进门开始就一直跟在身后点头哈腰。
孙琴接着说,你知道吗?我的志愿就是傍曹阳那种既有涵养又有钱的大款。
我笑道,那跟踪他回家啊。把你考试时候不穿内裤的事情告诉他,借他的内裤穿,然后我身上的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孙琴要过来打我,我们嘻嘻哈哈的笑成一团。
当天下午,曹阳忽然来到银行。我紧张的注视着这个诽闻男主角,以为是副总让他来找我的麻烦,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份工作是保不住了。
他却往我这边来了,他越走近我的心跳的就越厉害,慌张的几乎窒息。他走到我的工作台前,拿出一张信用卡对我说,小姐,我想开通宽带上网缴费。
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激烈的心跳尚未平息,脸上还保留着余热。先生,需要您的身份证。
他把身份证和信用卡一起递给我,我们的手指有个相碰的瞬间,我感觉到他微微的抖了一下。故意不松手,好让我们的手多接触一会,我几乎是用力把卡抽出来的。我仔细看他的身份证,正好四十岁的男人,重庆本地人氏。我站起身来给他搬了一张椅子,先生请坐,五分钟之内完成。
他身上有薄荷香水味道,额头和鼻尖上都有虚汗。手腕上有一块金钻劳力士,皮肤很白,牙齿很好。很明显是受过高等教育,风度翩翩且彬彬有礼,不是那种粗俗的土财主。他问了我几个关于信用卡的问题,我按照条文机械的回答他。
业务处理完以后,他站起来问我,你几点下班?
什么?他问的我一楞。
你几点下班?我能不能请你吃晚饭?他把话重复了遍。
我一下糊涂了,开始结巴和语无伦次,我哆哆嗦嗦的告诉他我今天要加班。他对我笑了一下,转身去了经理室,我站在原地发愣。几分钟后他回来,今天你不用加班了。我已经和你们经理给你请假了,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吧。
我含糊的点点头。他又笑起来,谢谢,我晚上来接你。
曹阳走后我大脑一片空白,反复的回味着刚才的对话,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的答应了他。对我来说,他是一个大人,一个成熟的大人。成熟的人总是用圆滑的语言来应对情感。他的气质和姜悯书身上的相仿,只不过多了一种霸气,感觉逼人。对于很多女人来说,这样的气息就是魅力。
我慌忙的去找孙琴,她正在更衣室里补妆。听完我说后她手里的口红一丢,抓住我问,他约你了?你是说曹老板约你了?
我样子乖乖的点点头。
孙琴在更衣室中叫起来,不公平啊!不公平啊!老娘我秋波暗送了两三年都没吊到手,你这个小狐狸一句话不说就搞掂了。据我所知曹老板离婚已经离婚快十年了,你要是当上了富婆可不能忘了姐姐啊。
琴姐,别开玩笑了。他比我大二十岁。
二十岁又怎么了?你要先把他抓牢,让他什么事情都听你的。然后你就可以一样一样挑你喜欢的东西要,姐姐也能和你沾光。
我懵了,孙琴说话快的就象机关,一会工夫就嘀里嘟噜的说了一大串,我脑海中全是曹阳对我着笑的镜头,露出的白森森牙齿就好象一只狼。我惴惴不安的等着下班时间。
曹阳开的是一辆黑色的宝马,牌照上有四个显赫的"8"。我在所有人奇特的目光注视下向他走去。他已经打开了车门,我坐进去的时候惊喜的发现座位上放着一只可爱的小布熊,我把它抱在手里拍拍,小熊肚子里立刻就发出打呼噜的声音,十分有趣。
送给你的。曹阳看着我说。
给我的?
是,我觉得它非常可爱,和你一样。曹阳的视线依然没有离开我的脸。
我用不相信的语气问道,你这么大的人还去玩具店?
怎么了?我还经常去解放碑的游戏店里打游戏机呢!他一脸自豪的说。
那么你一定是在国外读书回来的,国内成长的企业家都没有你这样的心情和嗜好,他们都认为只有打网球和高尔夫才能体现身份。
对,他们就是为了面子而活着。
你难道不是?
不,我是让他们为了我的面子而活着。换句话说,我的面子让他们活着。
那你约一个银行小职员会不会觉得丢面子?
会,不过约美女就不会。曹阳边开动车子边说。
我发现岁月的积累是多么的重要,姜悯书的智慧和曹阳的机智对比起来显得微不足道。成熟男子的魅力的体现在举手投足间,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你的内心。曹阳打开车内的音响,齐秦在里面沧桑的唱道:"就让往事都随风,都随风……"。我们的车汇入到滨江路滚滚的车河之中,江北的璀璨灯火与我们遥遥相望。嘉陵江上倒影着星星点点的渔火,还有夜航的船只拉起长长的汽笛,一切仿佛梦境一般不真实。我有什么理由在行驶平稳的宝马车上怀念姜悯书那颠簸的破吉普车呢。
曹阳带我到大世界酒店吃我的家乡菜,就算是在老家,我也极少进出这样级别的酒店。过度紧张让我显的局促,曹阳说话的时候夹杂着一点英文,好在简单,我并没有出丑。席间有一个琴童弹奏钢琴,我忍不住手痒,弹了一首《秋天的旋律》,权当谢谢曹阳的晚餐。他安排人送花给我,让我十分得意。
一个女子一旦觉得自己被人重视,心中很容易就觉得飘飘然,我是其中的典型。虽然男人们接近我的目的了然与心,可是依然无法抗拒自己的虚荣心。在酒店的音乐喷泉前,我忽然有一点感悟:世俗的幸福都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可能及时享乐才能保证以后不会遗憾。
曹阳约下次见面的时间,我还保留着一点理智,我告诉他我最近几天都有班,不能见面。我对他说,曹先生,你也很忙。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约你吗?曹阳看着我的眼睛说。
为什么?
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还不认识我。我看见你懒洋洋的倚在桌子上,头发上插着一跟铅笔做簪子。你身上散发着一种很可怜的气息,总好象是病歪歪的。你也总是趴在桌子上读小说,这样的女人都很感性,感性的女人都需要照顾。
为什么每个男人都这么说,陈方这样说,姜悯书这样说,连曹阳也这样说。我承认我在生活和情感上的无能,可是我却不愿意示弱。男人们大抵都容易爱上他们觉得需要照顾和能够照顾的女子,这让他们觉得有人依赖着自己生存,有非凡的成就感。
我对曹阳撇着嘴做出不屑的表情,什么需要照顾啊?我能照顾好自己。
好,好。你自己照顾自己。他摊开双手做出无辜的样子,表示他没有看不起我。
曹阳开车送我回家,我在街口就早早下车了,不明白为什么,我很害怕他见到姜悯书。
一个人抱着小熊跌跌撞撞的爬上楼,姜悯书做好了晚饭一直等着我。我忘记给他打电话了。我告诉他今天事情的经过,只不过隐去了曹阳,不知道因为什么,我同样也不想让姜悯书知道曹阳。
而姜悯书从来都是那么木讷,他一声不吭的独自吃完了晚饭,开始炫耀给我租的新DVD。这是一部韩国电影,名字叫《花之岛》。
那是三个女子的故事,其中一个到十七岁都不知道父母是谁的高中生,一直都铭记着小时候听过的天使的故事,随身的书包里带着一对羽毛扎成的翅膀,她的名字叫何娜。
何娜出场的镜头是在一见狭窄潮湿的厕所中,她化着浓妆,拿着DV机对着自己拍摄。一层层的解下身上缠绕的纱布,露出已经至少怀孕七个月的肚子。她服了引产药,痛不欲生的坐在马桶上挣扎,泪水把脸上的妆融化,黑色的睫毛膏画出了泪水的痕迹,从眼睛一直延伸到下巴上。她的手紧紧握住冰冷的水管,身心上虽有巨痛,但是她却不能发出哭喊的声音,只是咬着牙不停的痉挛着。
引产下的婴孩就掉在马桶里,血肉模糊的一团,何娜下身全是暗黑色的血液,她闭着眼睛拉了抽水阀。于是她曾经所拥有过的承诺和生活都随着流水一起走了。她决定去寻找自己的父母,问他们当时为什么要抛弃她。镜头变幻成黄昏房间内的寂寞微光,何娜把一对羽毛扎成的翅膀插进身上的口袋,为的只是在倒影中让自己的样子看起来象个天使。
还有一个贫民的女子,她的名字叫莫红,离异后独自带着女儿艰难的生活。她的眼神总是惊惶的,时刻躲避着他人的注视,因为心底有深深的自卑感。她是妓女。她为了给女儿买一架钢琴上了一个富有老头的车,她好象在一直在矛盾的斗争着,总是保持着若有所思的神态。在车上,在浴室,在脱衣服时,直到在床上。做爱的时候老头死在了她身上,她被抓进警察局。前夫保释她出来,给她一笔很少的钱,让她离开这个城市一段时间。
莫红决定去花之岛,那是一个传说中能忘却任何烦恼和不快的地方,所有人都能在那里抛却掉一切世俗的情感。岛上有一位女催眠师擅长治疗精神上的疼痛。电影用一句话来形容花之岛:那里有隔世的安逸!
最后一个女子电影中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她的名字,也几乎没有台词,但却是她们中最美丽也是表演最出色的一个女子。她是一个歌剧演员,有空灵的歌喉和甜美的容貌。在电影中她经常有安静的坐着发呆的镜头,面色苍白,眼神忧郁,从不露出笑容。她患上了严重的喉癌,要切除整个舌头,这意味着以后她都不能歌唱。
于是她很自然哭了,大滴大滴还没有破碎的眼泪掉下来,她回到家中抛弃了自己一切最喜欢的东西,一心想要以死来解脱。她开着车到海港边上看了一场烟火表演,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盛开在夜空中的烟花,觉得人生的一切都如同这样极光的火花,火焰华丽,美观而不实在,火灭了无痕迹。她把车开到雪地里,关掉引擎,希望可以就这样被冻死在这里。
何娜和莫红在长途车上巧遇,因为遇到精神有问题的司机在中途被赶到雪原里相依为命,她们意外的发现了车上的一息尚存的歌剧女子。莫红对她讲了花之岛的故事,劝她不要放弃生命,并带她一起去花之岛。
于是,三个女人走在了一起,一个为了寻找自己的父母,另外两个为了解脱精神上的愁绪。她们一起跋涉在苍茫的飞雪中,艰难的行走。她们都遭遇了种种劫难,心如死灰,都选择了一个虚无的传说作为安慰,执著的前行而不考虑后路。
唱歌剧的女子说,生命其实是盲目的,人所要追寻物质的动机和精神也都是盲目的。其实人只是要获得求索能带来的快感,享受物质带来的虚伪抚慰。
莫红说,我们都是一无所有,所以并不害怕失去。
何娜说,也许我一直都没有失去我的父母,只是他们都暂时离开。
当我们遇到挫折的时候,总是迫不及待的向亲人朋友去哭诉,从未象电影中的三个女子那样坚强。常常我们都已经事情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我们能做的努力已经到了尽头,自以为是的放弃了应得的东西而不去挽留。而她们不同,未曾获得的时候,她们已经失去很多。她们不但不惧怕,反而勇敢的面对。
一路上她们遇到了很多情况,电影的高潮渐渐展开。她们搭上一个小乐队的车,车上的一个男人向她们倾诉他已经爱上了乐队的男主唱。三个女子并不明白这样的同性之间能不能产生爱情,都茫然的不知道该怎样作答。天真的何娜说,去表白吧!于是在乐队公演的时候,两个男人在舞台上倾心相爱,互相拥吻。
看到别人获得幸福,她们都很高兴,虽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能相爱。
何娜找到了她的父亲,并且知道母亲已经过世。她的父亲是一个酒鬼,并没有让何娜回到自己的身边意思。何娜做出不在乎的神情,淡定的离开,独自在码头上哭号的昏天黑地。
歌剧女子开始咳血,迅速变的衰弱。她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她们坐船来到花之岛上,发现原来它只是一个荒凉的岛屿,只有寥寥的几户人家。但是却真的有一位女催眠师。岛上的景色有带有苍凉的美感,催眠师一一给她们做心理辅导,让她们忘却曾经的烦恼。但是都失败了,歌剧女子认为她没有声音就没有了生命,于是她选择了自杀。
莫红钝重的思念着自己的女儿,何娜觉得生或死都是无所谓的。
电影到这里就结束了,在一段凄婉的歌剧中。
也许在我们现实生活的周围永远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但是却每时每刻都有人在经受着痛苦。世事无常,很多以前的憧憬都能被生活轻易的摧毁。对于失望或者痛苦,你什么时候知道都不算是晚。片刻的生命,终究也是生命。电影中的女子们只是丧失了生存的意义。但却并不没有活下去的理由,我想可能她们觉得死亡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停顿和最扎实的休息。
我蜷缩在床上痛哭失声,姜悯书把手放到我脸上,傻姑娘,这是电影。
我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这个电影更加坚定了我在酒店得出的结论,奢华的生活来之不易,我自然要更珍惜与曹阳之间的关系。其实人人的生命都如同脆弱的琴弦,卑微渺小的个人就好象激流中的落叶一样无所凭依。所以我们都不会轻易放过改变自己命运的机遇,除非没有选择余地。
开学初,银行的业务量一下子大了起来,连我都整天忙的找不着北。曹阳又约了我几次,每次也只是吃饭聊天而已,这个男人总是不温不火的和我保持着联系。因为他,副总开始对我也毕恭毕敬起来。也因为他,包括孙琴在内的员工却对我都有敌意。
本来我这份轻松的工作应该是大家轮流做的,可是安排人事的主任因为要巴结曹阳而迟迟不换班,自然同事们要对我有意见。我主动找主任要求换班,他却说你急什么我自有安排。我想对大家解释,可是没有人听,连孙琴也不相信我。
矛盾终于在一次职工会议上暴发。主管说需要从员工中选一个人做工具库管。这是一个又苦又累的差事,没有人愿意去做,更从来没有女人能做的了。结果我全票当选。
我委屈极了,哭着跑了出去。当时我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曹阳,他是银行董事,自然有权利决定人事问题。
我哭着给他打手机,他立刻放下手里的工作赶过来。结果出乎我的意料,曹阳对员工的决定反而称赞,一大群人都为了他的深名大义而鼓掌,原来这个男人用我来笼络人心。我再也忍不住了,飞快的写好了辞职信给他,哭着收拾了东西就往外走。曹阳在大街上把我拉住说,你一个小姑娘,没有工作靠什么生活?
我还要上学,我还有父母可以养我。我冲他咆哮到。
他一本正经的说,让你父母养还不如让我养你。
我的脸马上就发起烧来,拼命的用提包砸他。叫道,放开我!
他紧紧抓着不放,依然是等着我回答的表情,我愈发慌乱起来,象个小泼妇一样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叫骂,你不要脸!谁要你养啊!老家伙,快放开我!
他依然不放手,开始拽着我往沙坪坝走。我把提包扔在地上,一只手压住裙子踢他。周围逐渐聚拢了一群看热闹的人。我心里一急,脱口而出一句,救命!可是还没有喊完就被曹阳的大手捂住了嘴,我几乎是被他夹在腋下拖着走的,我想咬他的手可总咬不着。反抗也是徒劳的,我只能又开始哭。
他一直把我带到明日百货的珠宝柜台前面,指着里面的海豚戒指让售货员拿出来。我停止了哭泣,惊讶的看着他。曹阳把戒指塞到我手里,它不是你最喜欢的东西吗?现在他是你的了,你不是也想去意大利吗?我也可以帮助你办绿卡。不过收下戒指身份可就变成我的女人了。
一切来的太过突然,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有机会拥有一枚真正的海豚戒指。曹阳打出的诱惑实在是太吸引我了,既能去梦想的国度还能拥有希望的富足。直觉告诉我曹阳会很疼我,他能毫不犹豫的给我买价值十万的戒指也能从本质上改变我无聊的生活状态。唯一的距离和障碍就只不过我们之间二十岁的差距而已。我一直都掩饰着自己的伤痕阴暗的生活着,我发觉自己确实象这些男人说的一样需要照顾和怜悯,而曹阳无疑是他们之中最好的人选。他就象是一个巨大的容器,我的小小伤感丢在里面就显得微不足道,反馈给我的却是让每一个人都眼羡的荣华富贵。
我得承认自己的贪婪,我放不下手里的戒指。
他捧住我的脸蛋给我抹眼泪,想好了没有?
我轻微的点了一下头,动作小的自己都觉察不到,曹阳却感受到了,满心欢喜的搂着我去收银台刷卡结帐。
(十)某种开始
认识曹阳的时间还可以用小时来计算,我却已经跟着他到酒店开房了。裙子兜里装着他刚刚买给我的钻石戒指,我把手插在里面紧紧的攥着盒子,生怕它会遗失。曹阳笑着说,好象你已经向往这个小首饰一个世纪了。
我不说话,把自己严严实实的贴在他的胸膛上,示意他抱我。
他用力的把我揽住,低下头来吻我的脸。他说,你依然可以后悔,我知道你很在乎别人看你的眼光。
我摇着头,眼泪不住的流下来。我也说不清楚是为了什么哭泣,就只是想哭,喉头象是被堵了一块棉花,我感觉上气不接下气。
他把我抱起来放到床上,一边吻我一边开始解我的衬衣扣子。他呼出的气息一直扑到我的脸上、脖子上,耳朵上。我浑身的血液好象忽然沸腾起来,仿佛他那又浓又长的气息是一道长长的闪电,把我身上点燃了。
同陈方在床上的粗野懵懂比起来,曹阳的动作要温柔丰富的多。他娴熟老练的把我们的身体纠缠在一起,以君主一样的姿态进入我的体内。动作的不急不徐且正中要害,让我几次都丧失了意识。在我马上就要昏迷过去的一刹那,我瞬间体会到了男人的喷发动作,就象是在烧红的铁板上浇了一杯冰水,哧啦一下蒸腾起一片烟雾,空气里弥漫着男人的味道。
我只剩下一点气力微微的呻吟,可我依然想用力咬他的肩膀,我哭着对曹阳说,你说的对。我是一个可怜的女人,需要人照顾。
曹阳给我吻去眼泪,那么让我照顾你吧。给你买一所房子,让你无忧无虑的住在里面,过几年之后为我生一个和你一样美丽的孩子。
无忧无虑,无忧无虑。我反复的念叨着这个词。它就象是曹阳的一道咒语,让我开始盲目的憧憬他许诺给我的生活,一次次的失望让我觉得已经厌烦,生活的周围到处是锋芒闭露的人群。我是多么希望自己能够永恒的消失或全的平静,而这个有肚腩的男子就是我逃离的通道,他带来的温暖迅速且霸道的侵入我的心脏,让我在人们惊羡的注视中获得虚荣的满足感,没有任何一个世俗的人会对这样的感觉不动心。
只是他不能给我应该有的名分,年龄的悬殊让他不得不也在乎世人的目光。我们不能堂而皇之的正常交往,曹阳在做商人的同时也是个政协委员,是一个身份显赫的官商,始终有新闻媒体在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我和曹阳一起到房介公司选二手房,他和我的意见一样,希望我能住在僻静的地方。我注意到在江北机场附近的小区内有一套精装的小户型,而且这个小区附近就是欲望号酒吧。我把曹阳拉过来,指着地图坚决的说就是它了。
于是他开车带我去看房子。全封闭式的小区,进门的时候保安的安检非常严格。每一户都有一个自己的小院子,或在房前或在屋后。院子的大小与房屋的面积对应,我的房子很小,所以院子也不大。院子的过道铺的是光滑的鹅卵石,花圃上虽然有现成的葡萄架子,但是却没有松土播种。
屋子里用的是柚木地板,已经有齐全的全部装修,房主的装修方案虽然落入俗套,但是却不太背时。卧室里用了我最喜欢的落地的大窗,地板光滑干净,青色调的墙壁。楼上楼下都是一室一厅,还有个一座小车房。面积对我来说太大了些,我担心住久了会觉得冷清。曹阳说没有关系,小区里有俱乐部、游泳池和网球场可给我消遣,旁边还有我喜欢的酒吧。更重要的是,他会经常来看我。
我同原来的房主在房管局做了产权移交,新的产权证书上印着我的名字。我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有家业的女人了,而且住在这个城市公认的富人小区中。曹阳先预付了一笔钱作为物业管理和水电的费用,小区也派人来说欢迎之类的客套话。
曹阳开始宠我了,被疼爱的感觉让人心里非常受用。家很多时候是一个充满了陈旧气息的地方,回去了找不到过去的时光。而我的家不同,处处都的新鲜的味道,我迫不及待的要住进去。
我回到磁器口去收拾行李。几天不见,姜悯书瘦了一圈。房间中到处都东倒西歪的酒瓶和饼干箱子,他扯着我的衣服激动的问,为什么要搬走?我对你不好吗?
我不想骗他,不,你对我很好,只是我有了男朋友。
悠悠,你不要犯同一个错误。
别说了,我能分清楚是非。我飞快的把衣服装箱,曹阳正在车上等我。
悠悠,我求求你别走。姜悯书拉住我的手说,他能给你什么?为什么你总是变的那么快?让我想追都追不上。
我把手伸到他的面前,戒指上钻石的反光在他脸上照出一个光点,我说,他给了我最喜欢的戒指。他要把我养起来,让我忧无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你也想给我,但是你没有能力对不对?如果不能让我过的好,那么你就放了我吧。原谅我这样的低贱,因为我太想摆脱。
姜悯书哭了,男性沉闷的啜泣声音。我的话一定让他的心成了碎片,他一定感觉迷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能包容我喜怒无常的小姐脾气,能给我作饭洗衣服,却不一定给我所需要的幸福。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我只能边收拾边说道,别在问我为什么了。你知道小柔一直深爱着你,她才是你应该爱的人。姜悯书双手捂着脸蹲在地上,他的这个动作我曾见过,是上一次我告诉他我要流产的时候。他的这个动作曾经让小柔伤透了心,而我是制造这两道伤口的罪魁祸首。
同与陈方分东西一样,我把所有的东西都从姜悯书的家里拿走了,一片纸都没有留下。姜悯书目光呆滞的看着我把纸箱抱到楼下的车子上。在搬最后一只箱子的时候他叫住我,悠悠,这是房子的钥匙。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对身边的生活失望或不满意,来找我,我可以给你不一样的生活。
不,它应该是小柔的。我已经欠你够多了。再见!我没有接过来,匆匆的下楼钻进车里,曹阳已经等的不太耐烦了。姜悯书给我的感动会是永恒的,只是太过沉重,加上小柔也爱着他,我们是永远不可能的。如果是永远不可能的,那么在不给对方留下机会的同时也不要给自己回旋的余地。决绝的做法可以避免重复受伤。
车子很快驶出老旧的磁器口,曹阳直接带我来到家私超市。我选了一只红棉布的沙发和一小块羊毛地毯,曹阳买了几件家电。雇佣的搬家公司很负责,一直帮助我们把所有的家私都摆放整齐才离开。
曹阳累的满头大汗,冲完凉后疲惫的倒在我的新沙发上。我走过去骑在他背上给他按摩,俯在他耳边轻声的说,谢谢你。
他突然翻身把我压在身下,激动的开始要我。我还没有准备好,忽如其来的巨痛让我大声尖叫。曹阳立刻就停下动作把我抱起来,不停的用他的身体爱抚着我,我蜷在他的怀里,安全温暖的象是睡在子宫中的婴儿。我现在才发觉自己为什么会如此轻易的就接受了曹阳,不只是因为他身上有绅士的气质,更因为他身上具有年轻人没有厚重安全感,象冬日中层层叠叠的棉被一样带来稳健的温暖。
我的手机忽然响起来,我赖在曹阳身上不肯去接电话,他抱着我过去把手机拿过来,上面显示的姜悯书的号码。我把电话接起来,他在那一边却只有喘息,没有说话。我明白姜悯书想要什么。我对他说我的新地址,电话里顿时是一片混乱的声音,一定是姜悯书在手忙脚乱的找纸笔记录。虽然我一直对这个男人在感情上的纠缠不清感到厌烦,但是还是愿意收到他写的优美情书。
小柔就快要回来了,我们之间复杂的关系一定要有个了结。女人天生多疑,会因为一点点小事情胡思乱想到其他。如此长时间的互相伤害终究不是办法。谁都要继续生活下去,可是谁没有了谁都不行。而姜悯书这个男人,他不找我我是一辈子不会主动找他的,虽然他总是单方面的背负起给我幸福的责任。
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个情人,虽然曹阳没有妻子,可是他来我这里的时候还是偷偷摸摸的。我们已经在一起快一个月了,这一个月中他的事业忽然有了一个飞跃,一举承包下了一个国家级的大型水利工程,同时也有些人选举他做市委常委。一时间春风得意,左右逢源。
他说这是我的作用,我是能给他带来好运气的女人,比穿红裤衩扎红腰带都管用。他把所有空闲时间都花在我的身上,不停的给我信用卡上加钱;带我去逛百货买新款的衣服和鞋子;陪我吃世界上各个国家的美食。他叫我学会化妆,带我去参加一些十分私人的酒会。向人们展示我出色的外语和僵硬的微笑,这样的心态我曾经在陈方身上也领略过,只不过这个圈子叫做上流社会,虚荣都带了华丽的晚装。
可我更愿意让曹阳换上牛仔裤,穿上球鞋和我一起去花园里松土播种。八月的太阳过分毒辣,我经常拿水管浇他降温。他在院子里面竖起一架秋千,让我坐上去,用力的把我推的很高,我不断的惊叫,警告他要是不快点让我停下来我就跳下去。他拒绝,我就立刻从两三米高的空中跳下来,摔到在地上,手脚都跌的乌青。我爬起来安然的看着他说,你不管我,我就只有跳下来。
曹阳看着我,目光变的惊悸和深沉,他把我抱到屋子里擦药,戴小悠,我低估了你,你居然懂得威胁我。
我捏着他的下巴挑衅的回答道,威胁你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离不开你。
我哭了,我太贪恋曹阳身上的稳定感和物质生活,但是我绝对不爱他。从前我见过不少嫁给钱的女子,现在我竟然成了他们中的一员。情人是暧昧的字眼,它代表的意思危险而又模糊。这样的女子常常不被人珍惜,所以我要警告曹阳,告诉他我是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的女人。
而曹阳就象是在娇惯一个任性的宝贝一样任我撒野。我在他的身上画乱七八糟的图案,给他的牛奶中故意加上芥末,在皮鞋里涂上胶水。他都不曾生气。其实这一切只是为了让曹阳能不去上班或者拖延分离的时间而已。我抱着他的头,整个人吊在他身上,让他这样带着我一直走到车子旁。警告他必须要乖乖的,然后吻别。某一瞬间我甚至产生了幻觉,认为自己真的就已经嫁给了这个中年男人,看着他一日一日极度明显的衰老,听到他血液流动速度逐渐变慢的声音,仿佛盯着一副慢慢褪色的油画。
可享受是凝固不住时间的,曹阳不在家的时间里,我都保持着极其无聊的状态。于是开始钝重的思念小柔,这样的思念好象沉重的铅块一样压在心头,让人觉得怅然若失。我觉得小柔回来之后可能会变的恨我,一旦两个女人共同拥有一件的东西的时候,她们就自然而然的成了敌人。虽然我并没有和小柔一起拥有姜悯书,但是姜悯书依然每三天给我写一封情书,一式两份,一份寄过来,一份发在我的电子邮箱内。这样的举动已经足够让小柔发疯。
虽然相濡以沫,可是我和小柔的命运和性格却不尽相同,她是痛却找不到伤口,而我是无力承受太多。
小柔回来的时候姜悯书约一起去接她,我爽快的答应了。我们在机场见面,一见面姜悯书就目不转睛的盯着我,仿佛要看穿我整个人一样。他的精神看上去不太好,好象很劳累的样子。
一出安检门,小柔就拎着提箱飞快的跑过来。并没有先和我打招呼,而是跑到姜悯书的面前,心疼的看着他憔悴的面容,神态和刚才姜悯书看我的样子一模一样。小柔对姜悯书说,你瘦了。说完了簌簌的落下眼泪。
姜悯书胡乱的搪塞,接过她手里的提箱,我过去拥着小柔,在她耳边说,你重色轻友,你都不关心我过的如何?我把自己给卖了。
把自己给卖了。小柔泪光荧荧的看着我
我把事情的经过讲给她听,小柔听了不断的后退,对我说道,你是个疯子。
我叹气,我们谁都心无所依,我只是想找一个人照顾。
悠悠,你知道吗?你已经变的陌生了,变的和我们之间的味道不同了,一下飞机我就觉得你的气质不对。
那是你太过敏感,只不过换了比较成熟的衣服而已。
小柔也叹气,我们之间变的没有语言,气氛开始尴尬。我希望她能在我家那住两天,而小柔坚持着要早点回学校。我怎么留也留不住,只有同她吻别,告诉她我们以后在叙。我给他们叫出租车,抢先付了车钱。他们都瞥见我钱包中厚厚的一叠百元钞票,姜悯书的神情变的凝重而小柔脸上是分明的鄙夷。
我装做没有看见,大大咧咧的把他们送上车挥手道别。在车子消失不见的时候才流下泪来,心里是毫无杂质的悲凉酸楚。小柔的目光让我觉得自己是最有资格被称为"贱货"的女人。为了金钱出卖肉体。而姜悯书,我能感受出他心中的绞痛,他总是固执的认为我跟着他才能真正幸福。
回到家后我问曹阳,如果一个人面临好友的仇视该怎么办?
曹阳回答说,用解释去化解,如果化解不开就静观其变,等着事情不了了之。
我对曹阳的话似懂非懂,他的眼里尽是看清人间冷暖后的平和,不悲不喜也不惊不怒。看起来好象并不高深,其实却蕴涵着需要人消化很久才能悟透的道理。金钱对于这个男人来说只是个数字游戏而已,因此他就具有了比旁人更多的宽容。很多人说快乐是用钱买不来的,其实不然,快乐都是可以用庸俗的物质去兑换的,只是付出多少的问题。
(十一)某种结束
开学了,我把课本拿回到家里去自学。我讨厌大学里的形式主义,更害怕曹阳开着宝马车张扬的去接我。我和小柔有了一次长谈,听她长吁短叹的诉说着姜悯书对他的冷漠,一直说到涕泪横流。她说她整个暑假都没有过好,成天都在胡思乱想。这句话是说给我听的。
我们在我家一起住了一晚,在撕扯不开的黑暗中,我和小柔交换着心思,她告诉我的相思的辛苦,我告诉她爱情的纷争。是那种如此坦白的交流,谁都不要听规劝,只是想要倾吐。天亮了,我们各自的故事都讲完了,于是谈话结束,各自睡觉,好象所有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的轻松,睡的深沉而扎实,好象把沉重的包袱都丢给了对方。
这对于友情来说是某种结束,意思是再也不愿意为对方分担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了。人的一生总是要做些不甘愿做,但是又不得不做的事情。在大学中在亲密的两个人到了社会上还是会逐渐疏远,这是某种成熟途径。
我很留恋,为次哭了几场,独自坐在窗台上不停的用手背抹眼泪。有人在你身边的时候,你的眼泪是有痛感的,会有人心疼你流下的泪水。可是一个人的时候眼泪就只是不争气的液体而已,仅仅代表宣泄。
因为工程和竞选的原因,曹阳来的时间越来越少,我的日子过的越来越无聊。我用长时间的上网和读小说来打发时间,眼睛经常看的酸疼。我换上旱冰鞋去小区里面溜来溜去,从超市一直溜到洗衣店,又从洗衣店一直到租DVD的音响店。转着一圈之后该买东西都买齐了,人也累出了一身的大汗,权当健身。
由于是机场附近,飞往北方的几次班机经常低空掠过。它们呼啸的声音听起来象代表了某种毁灭的警报,我抬起头看着它们消失在天边,心中一片宁静。一年来我的生活迅速的改变着,快得我自己都有些措手不及。世界和空间一样,也有它有价值的地段,也有大片大片的荒芜。在心态平和的时候从新打量自己的过去的时光,发现自己的很多所作所为都极其幼稚可笑,自己竟然从来没有完全的控制住自己的人生,真是莫大的失败。
从前的时候经常幻想自己有个身体和嘴唇火热的男人,在天气冷的时候把自己的冰凉的手脚放在他的身上,能安然的依偎在他胸前睡眠。现在才明白这不过是一种理想的代表,温暖的感觉是和爱情无关的,一切还是要靠自己,男人的关心和爱护最后都要你付出代价。
几场雨过后,重庆很快就跨过了还没有一截拇指那么长的秋天,开始变的寒冷起来。我在洗衣店中认识了小区的邻居咪咪,她是和我一样身份的女子,只不过她的男人有老婆。咪咪已经有了一个半岁左右的儿子,她身上散发着哺乳的奶腥味,身材还没有完全从臃肿中恢复过来。咪咪告诉她是重庆大学研究生毕业的,可能是国内学历最高的情妇。湖北人,有个极度清贫的老家。
她总是抓着头发感叹着说,防着防着还是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
我们都是被情人遗弃在家的女子,于是一起作饭吃饭,一起购物看电影。我有的时候帮咪咪照顾孩子,她的孩子非常可爱,柔软透明的小生命,有着饱含水分的大眼睛,总是张着小手乱抓。我把他抱起来轻轻的拍,他却焦急的寻找着我的乳头,在我身上乱拱。我心底忽然腾起一阵躁热,身体内的母性呼之欲出。不敢想象自己真的有了一个孩子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臃肿的身材和粗糙的皮肤,哺乳和洗尿布,这对我来说都是噩梦中的内容。
咪咪总是提醒我不要对曹阳太过信任,他们这样的男人都是以利益为重,至于女人,有了钱之后什么女人都有了。男人有了钱之后就是换房换车换老婆,这是个放之四海皆准的道理。
要不是有这个孩子,那个男人早就把我甩了,咪咪咬牙切齿的对我说。.
她的话是对的,包养她的男人耍了一个手段,引着原配夫人带着一群人找到了咪咪,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砸的稀烂。连保安都被打伤了。目的就是把咪咪逼走,原来他根本不在乎这个孩子。
于是咪咪走了,走的时候她抱着孩子对我说,悠悠,你已经看到了教训。男人说的话是不能相信的。他们都根本不在乎我们这样的女人。
我把话转述给曹阳,他说,不要无聊。
我生气的说,这怎么能是无聊呢?女人难道连必要的警觉都不能有吗?
曹阳把我抱过来吻我的头发,悠悠,先别说这个,我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帮忙。我的工程的监督是一个意大利人,你的意大利语说的好,帮我去接待他,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带他到重庆玩玩,给他一点好处,让他在检查验收的时候适当放宽。
我一惊,这是国家工程,如果达不到质量标准是犯罪的!
别说的那么严重,我不会太离谱。你不是一直想去意大利吗?工程结束之后我们就可以去。
我还想说点什么,可是被曹阳用力的拥进怀里,狂吻我的嘴唇。吻后他看着我说,放心吧。我不会离开你的。
他的话让我无力,我一直贪恋这个老男人身上的安全和宽容。并且好象任何事物的发展规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我对他的信任超过了任何人。
第二天我见到了路易斯,他是曹阳所开发水利工程的国际监理,一个高大的威尼斯男子。我们在工地上找到他,曹阳引见说我是公司的公关人员,派给他做翻译。路易斯在一片喧嚣的机器声中用意大利语温婉缠绵的腔调对我说生硬的中国话,你啊好噢……
我抿了嘴吃吃的笑他的发音,听他谈论自己的家乡。路易斯穿着三件套的西装,带着个滑稽的安全帽,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在一群矮小的民工中显得特别突出。他是棕色头发,笑起来两只浅蓝色的眼睛闪闪发光,意大利人典型的双下巴。
我开始按照曹阳的安排接近路易斯,在他空闲的时候约他到重庆的经典地段游玩。路易斯对城市的浮光掠影显然没有什么兴趣,经常要求去一些弥漫着古老和传统气息的地方。他收集刺绣和蜡染,并送给我一条他在云南修高速公路时候带回来的蜡染方巾。我不时的提到工程的事情,暗示他曹阳会给一笔能让他惊喜的钱。他并不回答我,好象是听不懂我说的话,让我一筹莫展。
我带他去欲望号酒吧,那个地方的家乡气氛立刻让他沉醉,他用意大利语飞快的同店主聊天,我坐在一旁边喝酒边听着,酒性太烈,一会工夫我就晕忽忽的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到头脑发涨,自己只穿着内衣躺在一张酒店式的大床上,路易斯正伏在我身上不停的舔我,从脚趾一直到脖子。我尖叫着推开他,跳下床惊慌的寻找着自己的衣服。路易斯大大咧咧的往床上一躺,从容的说,悠悠,你不愿意?
混蛋!我疯狂的骂道。迅速穿上衣服,把这个房间里能砸人的东西都扔向他。
悠悠,如果我能和你做爱,也许我会考虑曹阳的要求。路易斯不慌不忙的说。
我一字一句的说,你休想!然后夺门而出,一口气奔出酒店。
我觉得自己身上非常的肮脏,路易斯的动作和语言让我恶心。我站在大街上给曹阳打手机,他一接起电话来我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慌张的开车来找我,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把事情的经过讲给曹阳听,他听着听着,表情变的越来越严肃。我扳着他的下巴问他怎么了,他却若有所思拨开我的手,我从未见过他如此严肃的神态。
我开始不安,心里虽有极度不详的预感却不敢做声。他沉思的样子不怒自威,让人不敢直视。
悠悠,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任何事情。曹阳紧紧的盯着我。
是的。我被他的目光吓的不断后退,直到抵在一堵墙上。
现在我的公司周转上需要钱,而这个工程又关系着我的前途。所以我必须在它身上名利双收。只要路易斯点头,我以后都会一帆风顺的。
我哭了,所以你要把我卖给他。对不对?
只是暂时的,你还是我的女人。曹阳伸手给我抹眼泪。
我打掉他的手,使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狠狠的抽了他一个耳光,打到口角流血。我声嘶力竭的喊,你说过你爱我的!
曹阳平静极了,他边抹嘴角的血边缓慢的说,可是我更爱钱。你也一样,当初跟着我不就因为我的钱吗?优越的生活总是要付出代价,你不能这样白白的享受而不出力。
他的话让我到抽一口冷气,商人就是这样利欲熏心的动物,卑鄙到能用自己的女人去交换利益。对于这样的男人来说,女人就是成功之后的一种奖品,是一面昭示格调和身份的镜子。它既可以遗弃,也可以交换,更可以搁置起来不理会。曹阳的做法很多男人都会同意,他们是说法是大丈夫不拘小节,所以象我这样的女人最后都被当作小节给拘掉了。她们都无法申辩和拒绝,因为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根本没有资格去挑剔。
我放声大哭,你以前那么疼我!
他说,悠悠,我以后也会一样疼你的。
不可能的,天下的男人嘴上都说不在乎二手女人,其实心头还是疙疙瘩瘩的不舒服。我把戒指摘下来还给他,曹阳,我可以失去一切,但是却不能做出卖自己的事情。你可以打我可以骂我,却不能强迫我!
曹阳握着戒指耸耸肩膀,我没有强迫你。路易斯就只是需要女人而已,你又不是世界上唯一的女人。他把我拖上车子,边发动边说,算了,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吧。你是个只能带来麻烦的女人。
我咬着嘴唇不停的掉眼泪,曹阳掏出手机来给他的助手打电话,要下属安排一个女人去路易斯的房间。我恨恨的看着他,非常想去抢他手里的方向盘,好使车子冲下公路,让我同这个卑鄙的男人同归于尽。曹阳好象看出了我的心思,他直率的对我说,我没有理由对你负任何责任。你给我你拥有的,我给你我拥有的。我们一直保持平衡,两不相欠。
是的,曹阳确实没有必要对我负责。从本质上来看,我们只是互相从对方身上获得满足感而已。而满足背后的星星点点温暖都可以忽略不计。事情走到这一步,是我在之前就已经隐约看到的,只不知道会什么时候发生,以什么样的形式发生,将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平静不下来,心里很悲愤。但是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理由而悲愤,这个男人早晚有一天会离开我,我是明白的。只是不知道速度会这样快,情节会这样绝。
曹阳问,悠悠,你恨我了吗?
我拼命的摇头。惊惶的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叹了口气,全神贯注的开车不再说话。不同的男人,却有相同的感觉。陈方,姜悯书,曹阳。每一个男人都叹着气不知道该对我说什么好。每一个和我擦身而过的男人也都多多少少的沾上了我身上的坏运气。我发觉自己是一个能勾引人,但是也极其容易被人厌倦的女子。幼稚且无助,卑微且阴暗。
车子开到我家门口,我对曹阳说,戒指我还你了,我们之间是不是就已经结束了?
他把戒指从新套在我的手指上,笑着说,所有的一切依然是你的,你是我所有女人之中最乖巧的一个。我希望我们之间能继续。
好聚好散吧!曹阳,我对我自己和你都非常失望。我成熟的太晚,根本就不知道想要什么。我仰起脸来闭上眼睛,眼泪一下流到耳朵里。
你不想去意大利旅游了?
不,我现在对那个国家丧失兴趣了。
你不想要宜家的书柜了?
不要,我只想要回我自己。我把一切都看透了,你也已经把一切都说明了。既然已经交易完结,我们可以装做互相不认识了。我是不会挡你升官发财的。
好吧。他烦躁的挥挥手,随便你。我打赌你一个星期内肯定要回来找我。
我不说话了,我知道自己的生活能力极弱,曹阳很有可能赢。他走过来简单的抱了我一下,回身钻进车子里,轻捷的开走了。
我在房间的窗台上惘然的坐了一个小时,没有哭泣也没有笑容,心中始终杂乱一团。然后我把音响的声音开到最大,焦躁的在室内走来走去。我的心里有种想要破坏东西的冲动,于是拿了把刀蹲在院子里狠狠的扎一只橙子,一架飞机震耳欲聋的驶过,仿佛带着对我嘲笑的音调。
我再也忍不住了,用水果刀对着自己的胳膊划了一刀。不疼,反而有一种很畅快的感觉在心头升起,血液缓慢的流出来,我把它们涂抹在一张白床单上,好象画着一副画。我在巨大的试衣镜中看到了一个女人:皮肤苍白的吓人,披头散发,胸前和嘴角沾满了自己的鲜血。我抄起杯子向她砸去,惊悸的碎裂声让我有摧毁的快感。曾经的踌躇满志和死心塌地都历历在目,而我现在除了歇斯底里和自我伤害之外已经找不其他的宣泄途径。
我总是觉得自己能完全的把握住命运,但其实一直都是命运在把握着我。我好象什么都有,但是又好象什么都没有。我得到的多失去的也多。外人看起来好象是男人在伤害我,其实是我在自己伤害自己。生活过的太过混乱,长时间的过着心有芥蒂的生活自然容易得上心病。这样压抑的感觉很难描述,想起来的时候也只有沉默。
我觉得透不过气,给小柔打电话,她不肯接。再打。她干脆关机。小柔也已经不屑和我这样势利的女人交往了,若是在平时我会觉得天都塌下来了一样。而今天我觉得无所谓,就好象一杯水倒进大海里,海水既不见多也不见少。反正身上已经背负了巨大的痛苦和愤怒,再多加一条不算什么。
我一直心有疑问:现在这个世界上究竟有什么东西是可以把握的住,又有什么东西把握不住。任何事物都可以被遗忘和替代;友情、爱情、往事、温饱,它们都可以过期,最后长久的消失不见。只留下能够回忆的细节而已。
(十二)一场重庆烟花
女人这一生,没有爱是不幸,有了爱更是不幸;无情心寂寞,多情心也寂寞;太强了人疏远,太弱了人欺负。
重庆进入冬天,这个节气里总是有太多的雨,缠绵的冬雨让这个肮脏的城市显的愈发粘稠混乱。满眼全是泥泞和污垢。空气开始变的阴冷潮湿,我躲在室内把自己裹紧,却依然感觉很萧瑟。这段不长的日子中我一直憋不住哭,洗澡的时候哭、睡觉的时候哭、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也在哭。我的眼睛始终红肿着,视线里面总有泪花造成的模糊。
体重直线下降,轻了5斤,我想这就是眼泪的重量。
我赢了,我没有主动去找曹阳,他却来了两次。他想要我的身子,我每次都没有开门,把他惹的恼羞成怒。但曹阳是绝对不会失态到破口大骂的,因为他总是把自己扮演的象一个绅士。他也许害怕我会把事情闹大,所以并不敢逼我。而我只希望我的冷漠能让他明白我有多么懊悔曾经的生活。我把他的拖鞋、剃刀、衣服,都给扔了。只留下海豚戒指,同陈方送给我那枚一起收藏在盒子里,作为一场耻辱的证据。
我从前是这个男人物质上的奴隶,而现在我已经自由,几个月的陪伴给我换来了一座大房子和银行里数目不小积蓄。只是身边曾经亲密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我自己变的世故和缺乏耐性。
平白无故开始的事情总是能平白无故的结束,没有规定说这个世界上你一定要得到些什么,失去些什么。万事万物来去匆匆。小女人的内倾和自恋让我注定独吞这样的苦果,象一只咽下了沙砾的珠蚌,日夜疼痛的揣摩消化,最后熬成坚硬的内伤。
我成天都陷在一种自我失落的精神恍惚中,发着呆不知该干什么好。我对任何人和事都提不起兴趣来。开始变得容易烦躁和多疑,我无聊的认为洗衣店对我的衣服照顾不周,小贩给我的水果总是缺斤少两。我知道自己是在没落下去的女人,就如同一只正在慢慢变质的面包,最后张满了狰狞的霉斑,因为没有价值而被遗弃。
圣诞那一天,我在午睡的时候作了恶梦。我梦见自己飞速的下坠,在落到坚硬地面的那一刻惊醒。我被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泪水已经把枕头浸透。我坐直身体,听到户外有狂暴的雨声。重庆的天气越来越冷,我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衰弱下去,我开始掉头发和牙出血,还有低血压的眩晕。残酷的寒冷抽走了我身上的气力,连绵的阴雨让我连门都不敢出。我成天都躲在层层叠叠的被窝里面,却依然冻的瑟瑟发抖。我强迫自己拿起书本,却发现自己已经不会学习了。看来曾经优越的生活让我丧失了许多能力,这是代价之一。
这段日子中我找不到小柔,甚至连姜悯书雷打不动的情书都消失了。我想起了他对我的承诺,他告诉我如果生活的不好就可以去找他,他要给我不一样的生活。我想这个男人一定早就看清了我注定溃败,事先提醒我,可是我却没有及时停止。我忙不迭的给姜悯书打电话,他的手机号码却已经过期。我跳上出租车去找他,站在黑暗的楼道里用力敲门,没有人回答。
长时间的纠结和压抑可能让他不再愿意承受我的任性。以至于没有告别就离开。我忽然在想,也许我会一直就这样独自按照既定且疼痛的人生轨道生活下去了,没有人心疼和怜悯,直到过了若干年以后,我身上的悲伤已经涣散,内心的伤疤已经愈合。却再也不能谈及感情,长长久久的保持对姜悯书的歉意和遗憾。生存在寂静的绝望里……
楼下忽然响起脚步声,嘎吱嘎吱的踏上楼梯,向我这边走来。我看不清楚人,只能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咖啡味道慢慢靠近。我喊了一声,姜悯书。
他立刻来到我身边,身上散发着只有男人才有的巨大热量,我们谁也看不清对方的表情,我听到他说,悠悠,你还好吗?
我说,不好,我很冷。说完了之后我的眼泪就在黑暗中流出来了。我靠过去,把手放进他的毛衣里,贴到他滚烫的肌肤上。我哽咽着问,你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
什么话?
你说过,我如果过的不好,你会给我不一样的生活。我拼命的向他怀里钻,因为已经被冻的直打哆嗦。
他的身体忽然抖了一下,我的手就贴在他的肚皮上,真切的感觉到了他的这一下抖动,仿佛沿着指尖一直抖到了我的心里。我抬起头看他的脸,发现他不敢直视我的目光。我问,你怎么了?
姜悯书颓丧的垂着头,用极小的声音说,对不起。
对不起?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他不说话,转过身去把门打开,我惊讶的发现室内所有陈设都已经改变,从桌子摆放的位置到墙上的装饰,每一件都和我在这里借宿时完全不一样。我走进去,迎面就看见沙发上丢着一件羊毛裙子,我认得那件裙子是小柔的。
我转过头去看着姜悯书,事情已经都明白了,但是我却不愿意相信,我要听他亲口对我说我才愿意相信。可是他偏偏木讷的站着,一动不动也一声不吭。看见他的沉默,我忽然冷静下来,我意识到了自己的自私,做了那么伤害姜悯书自尊的事情,却同时要求他在乎和同情。
可我该说什么呢?说姜悯书你不应该选温小柔,应当选我吗?我有说这句话的资格吗?
我说不出来话,心疼的发麻。甚至摇摇晃晃的站不住。我觉得很多事情我有权利开始,但却没有资格结束。姜悯书走过来扶我,你没事吧?我甩开他的手,跌跌撞撞的往外走,却看见温小柔刚刚走上来。
小柔也看见了我,我们两个人都呆住了。我眼含泪光既嫉妒又愤恨的看着小柔;而小柔盯着正急匆匆追出来的姜悯书;姜悯书却注视着浑身战抖的我。我们三个人的目光又一次形成了一个三角。就如同一年前时光的一次回头。虽然目光迥然,虽然故人仍在旧情不在,从前那尴尬的场景却真实的重演了。
悠悠,我们好久都没见了。小柔先把僵局打破,我正要去找你呢,我能和悯书在一起多亏了你。
不,这是你们自己的缘分。我拼命的忍住眼泪。
小柔过来抱我,我们谈谈吧,我有话对你说,我也知道你有话要对我说。
她拖着我,把拉到附近的一个茶楼,坐下之后,我终于忍不住抽噎起来。小柔在旁边冷漠的看着,神态非常的镇静。她慢慢的说,戴小悠,我早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找他的。
我刚要问为什么,她又接着说下去,不要以为我赢了。他永远爱你多过爱我。我非常恨你,可是并不幸灾乐祸,我也希望你过得好。但是姜悯书,你一定不能在伤害他了。
我摇头否认,你要警告我是吗?
不,我希望你能听我讲讲我们是如何在一起的,小柔一下子严肃起来,一把抓住我的手,眼里忽然饱含泪水。
自从你从他家里搬出之后,他一直精神不振,时常喝醉,脾气也变得非常暴躁。有一次我去看他,他已经喝得烂醉。他抱着我,叫着你的名字,要了我。小柔开始失态,她泣不成声的说,你知道吗?他进入我的身体时候,叫的是你的名字。
我被镇住,温小柔说的每一个字都重重的敲击我的心脏。我忽然意识到,也许我根本就不配被姜悯书这样的人爱。小柔才值得,才有资格承受这样执着的感情。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这种事情更痛苦:睡在身边的男人,她刚刚为了他奉献了自己最宝贵的初夜。但是却没有承诺,没有温暖,没有感情。有的只是醉酒之后的错觉。
我回忆姜悯书对自己的好,小柔对他的痴,我一下子意识到了自己的差距。忽然明白了,明白了他的无言,他的放弃,其实只是为了避免所有的人都受伤害。我把小柔揽过来,我们靠在一起哭成一团。小柔拥有的只是形式上的爱,但是她却没有怨言,相反的她把它当作了栓住这个男人的方式。而我呢,我已经不需要任何爱情了,必须给这纠葛画上一个句号,而不管这个句号代表着是新的开始还是旧的结束。
我擦干眼泪对小柔说,我们还是好姐妹,对不对?
小柔眼神茫然的看着我,不置可否。她从书包里拿出一枚海豚戒指,这枚戒指同陈方送我的一摸一样。她说,这是姜悯书早就买好了的戒指,他本来是准备在你搬出去的那一天送给你,希望能把你留住。可是你却给他看了那枚真正的钻戒,让他顿时失去了信心。
我的心又一次被轻易的撕裂,一阵阵的痛楚开始涌上来。我都作了些什么啊!我是罪恶的,一切应该都是我必须受到的惩罚。那种悔恨足够让自己把自己杀死。人还活着,所有的信心和激情却已经被我摧毁。我从前一直都安慰自己不用怕,至少有一个人在身后还是爱着我的。可是我的卑微和任性却把自己的后路掩埋,如同画了一个不完美的圆圈,把自己的和别人都圈了进去,让所有的人饱经伤痛。
在拥有的时候反复怀疑,在失去之后后悔莫及,这我这种女人的通病。
我把戒指抢过来,套在小柔的手指上,温小柔,这枚戒指和我那只手指都不合适,它应该是你的。
本来就该是我的,你难道还认为你有资格吗?
小柔,原谅我!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都作了些什么……
她叹口气,拿起书包准备走。我拉住她,求求你别走,让我们回到以前吧,我不能没有你,原谅我好不好。
小柔拨开我的手,你放心,我们之间的友谊没有那么脆弱,只是现在彼此都需要冷静。我们之间没有原谅不原谅的说法,你有很多事情需要看清楚,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说完她飞快的穿过茶楼的大厅,冲出门去了。我从窗子里看见小柔扑进一直在门外等候姜悯书怀里,挽着他的胳膊,要拖他走,姜悯书没有说话,只是好像不甘心的朝我这边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一道灰飞烟灭一样的眼神,有阴影不动声色的从他脸上掠过。
我明白了,明白姜悯书现在的冷酷其实一种理智,决绝的方式可以避免重复受伤,我以前就是这样对他的,只是现在位置调换。没有必要纠缠下去,我爱他就是在害他。小柔说的对,我有很多事情需要看清楚。用不着去后悔,我是一个不会爱的人,我的内心是空洞的,乏味到不值得被爱惜。
我在茶楼一直坐到深夜,这里没有酒买,只有越冲越淡的茶。我发现自己很平静,看来人心也如同茶一样,经历越多就会越平和。
打的回家,从石门大桥上经过的时候我趴在车窗上看城市的霓虹,它繁华且绚烂,但我却觉得整个城市显得空空荡荡。原来大学里那所谓无聊的生活才是最后意义的,可是我、小柔,姜悯书,我们都已经回不去了。
叫司机在一家发廊门口停下,我觉得自己必须毁掉些什么才能平息。开始洗发,温柔细腻的泡沫将头发包裹,我有要哭出来的冲动,但是拼命忍住。理发师开始下剪,一下一下,一缕一缕。头上的重量感逐渐消失,十年的拥有十分钟剪断。所有的破灭都是一瞬间的事情,不管你曾经有多爱。
人无论跑多远都躲不开恐惧和爱,这是妈妈很久以前说过的一句话。成长就是无数的妥协和回避,这其中付出和得到是否平衡不要追究,人要双方向的考虑得失。
我在家门口给曹阳打手机,电话接通时我只说了一句话,我要和你一起过圣诞。然后挂机,没有想他是否听清楚了,也没想他是不是会来,这不重要。
光着脚去洗澡,身上依然很冷,但是咬牙坚持。我对着窗子换衣服,化妆,用香水。院子里曹阳曾经种下的葡萄藤和菟丝子被雨浇得七零八落,到处都是没落破败的气息。刚拿起梳子要梳头,才想起自己已经变成短发,摇着头笑自己傻。
打开匣子拿出戒指戴上,不知道是那一枚。可这有什么关系呢。对我来说戒指是不分真假的,感情也是。把姜悯书写给我的信都整理出来,厚厚的一叠。我蹲在地上撕,每一封信我都撕的异常细致,唯恐留下了惹人眼泪的只字片语。
裹在里面时,就要认命;既然想要解脱,就要彻底。
曹阳车子的灯光在转弯时候照进来,刺得我睁不开眼。他进门之后吃惊的看着我的模样,语气有点轻蔑的问我,你是不是没钱了?
我不说话,他心疼的把我抱住,你憔悴得让人可怜。
室外忽然传来飞机的呼啸声,我和曹阳不约而同的望向窗外。我看见一架夜航的飞机低空掠过,机身上的灯火把飞机装扮的好像是一颗缓慢升腾的烟花。刹那的芳华,瞬间的火花。我的爱情经历就是一场重庆烟花。即将幻灭的绚烂代表昙花一现的幸福,也代表着我保存在理想中的爱情式样被淹没在惨痛的过程中。原来人生活在这个世界就是要不断的失去爱他的人和他爱的人。一些人来过了,在身边停留,然后消失不见;一些人认识了很久,同行了很长一段路,最后也会说着再见离开。有的邂逅后彼此遗忘,有的会一路同行直到死亡。
飞机消失在天边,我还在久久的凝视。曹阳看看外面的天空,若有所思的说,天气要好转了,明天应该会是一个晴天。
我哭了,喃喃自语般的说,晴天很好,太阳是会晒干人眼睛的……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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