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及爱情的一十四道电子程序

卡斯比亚

前言
　　项目描述：接近爱情
　　系统启动：成功
　　设备自检：成功
　　ADSL申请登陆：成功
　　OICQ申请登陆：成功
　　导出聊天资料：成功
　　读取聊天记录：成功
　　项目结论：正在进行

　　1
　　这个夏天的气候很反常。坐在电脑前，我怀念起一段类似于爱情的爱情。

　　在这段类似于爱情的爱情之前，我跟随着滚滚人流潜入S城的腹部。这是一个非常潮湿的城池，空气中浮动着令人窒息的糜烂。太阳与月亮总是无法按正常程序交接上班。永不刺眼的阳光导致我对这个城市产生出重重的怀疑：最起码，S城没有我以前居住的南方小城那样真实。一些暧昧的光芒呈锯齿形状拉扯着我的头发。走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常常有种飘浮不定的感觉。

　　确切地说，见到雪游之前，我已经掌握了很多有关她的资料。她的文章，她的传说，她的忧郁以及她的神秘。我在没有得到她的准确地址之前，便来到了这个异常潮湿的城市。总之我要和她离近点，再近一点。

　　我不知道是什么促使我在这样深如此乱的夜里拿起笔来。当我拉开阳台的落地窗帘时，我看到了寂寞就象一只黑色的夜蛾，它张开灰色的翅膀扑翅扑翅地溶入夜幕之中，而我却渴望着自己能连同它一起从这个凌乱的世界里消失。

　　我知道当我拿起笔来试图忠实的写下我的内心时，我就已经开始撒谎了。不会有纯粹的真实，语言也只是一种骗人的东西，它让人为之迷乱，如同佛里那种“执”。它让人迷失本心。我的本心在哪里？深夜是将一个人交给灵魂的最佳时刻，我知道此刻我依旧在试图掩饰什么，但是在这样的寂寞里，最隐秘的一角也许会悄悄地微微展开一叶花瓣。

　　如果说我的内心还有些伤痛的话，现在我已经开始觉得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毕竟还年轻，要到今年10月我才会满二十二岁。感情的创伤，对于我青春茂盛的躯体来说也许只是一道疤，积下来的陈年旧伤，虽不免有冷暖晴雨四季变更轮回的隐痛，但洋溢的生命力却终未弃我而去。然而我在镜子中看到了我自己，我发现了一张依旧青春着的面庞，被日日夜夜的寂寞、欲望还有成吨的无知与激情腐蚀着的容颜。很多疤痕被隐藏，却有着无比真实的痛感。曾经在夏夜的深处，我坐在一场骤然而来的暴雨里，冰凉的雨点燃烧起我强烈的倾诉欲望。湿淋淋地回到电脑前面，我一遍又一遍地整理事情的真相。

　　人们都说寂寞很美，可是我觉得寂寞这东西，简直就是一场看生命如花般凋零的前奏，我们将无可挽回地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将轰然倒地。生命没有退路。旁人无从察觉。

　　2
　　S城里，我的一个堂兄开有一家网吧。我到S城之后，堂兄自己有应酬的时候，便让我替他看管。那夜，堂兄走后，网吧里面显得特别喧嚣。大厅里，几十个玩联机游戏的中学生们不时地大声尖叫着。我整个晚上都在看影碟。那是一个香港人拍的片子。一部引起了整个城市突如其来的旗袍热的片子，一年前我第一次看到它时便惊诧于它绮丽的色彩。它的构图，它不停重现的晃动的灯光下寂寞的转角，它的六十年代的咖啡厅音乐，它的悒郁的压抑着种种情欲的隐忍的人物。

　　其实这只是一个背叛的故事，男女主角相互间有贼心没贼胆的互相引诱，模拟着，犹豫着。如果说最终有点真心的话，也说不清是谁辜负谁了，都是乏力的孤独的灵魂。姹紫嫣红的窗前倚着的一双眉眼和一点唇角，美丽而凄清地守望着的竟只是一场迷梦。我在它忧郁的音乐里沉溺，直到玻璃门被人轻轻推开，然后一个湿淋淋的女孩向吧台走了过来，要我替她刷张计时卡。

　　最初只是她用目光网住我，无形的却是摄人心魂的目光。于是我这样写：“她懂得如何运用她仅有的魅力。放肆的，带着轻佻的目光，像一种阴暗的海底生物的带电触角。她用目光在我眼里无端地发起了这场最初的战争，并固执地要引起我的注意。我不愿意和这个陌生女孩说话，也不想走近她。却能感知到她目光里的威胁。 ”

　　之后我发现那个女孩每天都要来我堂兄的网吧上网。时间基本上都是晚上10点到凌晨一两点。很有些风雨无阻的架势。她很漂亮，娥眉淡扫素面朝天。而且我还发现她上网有个奇怪的规律，一开始，她总是在各个聊天室里进进出出，最多一次，我看见她同时打开了4个聊天室，跟至少20个男人聊天，表情洋洋得意从容不迫，在键盘上，把字打得飞快。等夜岚更深的时候，她便一个网站一个网站的浏览文章，表情专注而且异常严肃，偶尔会心一笑的样子，像是个许多年都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一直以来，我对网恋都抱有相当大的成见，甚至有些痛恨。因为雪游就是我从网上认识的一个女孩。她用很多妖媚而性感的文字，放纵它们以极其凌厉的锋芒，轻而易举地攻陷掉我内心所有的城池。当初离开家，悄然进驻S城，有一大半的原因是想早一点在她居住的城市里遇到她。可整个S城居民淫荡而高贵的生活模式，又让我感到非常恐惧，常常莫名其妙的颤栗。我又不是那么迫切地想着即刻就要见到她了。我想，我真是个非常矛盾的男人。

　　可自从那夜，那个浑身湿淋淋的女孩飘然进入堂兄的网吧之后，我对网络又有了一种全新的看法。因为这个女孩总是满脸得意而且神采飞扬，很显然，聊天给她带来了很多的快乐。可是后来，我又是怎样正式跟这个湿淋淋的陌生女孩发生联系的呢？因为她是我堂兄的顾客还是命中注定我们要发生剧烈的情感摩擦？

　　其实表达是这样一种东西：自我懂事以来就感到它的威胁力和影响。我无法忽视这样的矛盾和现实。对物质的渴望，对贫困生活的极度厌恶和恐惧，还有穷人的自尊和自轻自贱，都参和在一起。揭开皮肉是痛苦的，当我的思想触及这一切的底里的时候，我吃惊的发现丑陋原来早已不可避免地存在了。也许我的一切用心她都是明白的，而她，也竟在救世主般的感觉里忘我和陶醉了。也许最初就是这样吧？我的思维开始混乱，是这样的吗？是吗？

　　那些内心深处的东西一旦被语言表述出来，就改变了原来的形状、颜色、声音和气味。我想说出真相，真相就在心中纠结，翻腾，可是我怕我说出来的仍是谎言。 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一直忘不了她。有什么好记住不忘的呢，都已是前尘往事了，还抓住不放。 我可能过于脆弱。也许是既然得不到，那么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让自己不忘掉是吧？

　　3
　　在S城的一辆奔波疲惫的的士里，雪游紧挨着坐在我的身边。那个时候的心情，现在回忆也没什么，不过很晚了。人真的是会变的，我说过了我会长大，会成熟，她总是不信。半年前那个一和女生接触就局促不安的小男孩，如今只是不动声色平淡地坐着。她说她会看掌纹然后就拿起我的左手，有那么一瞬，我忍不住为这一举动的老套感到深深的悲哀。我的掌心摊开在车厢浑浊的灯光下，细细的纹路茫然不知所向。

　　顺着那些细纹的走向，她用指尖轻轻划动。她的指尖划过我的掌心，尖锐的，柔软的，温暖的，带着冰凉的质感。我体味起她的手指，苍白的，修长的，潮湿而且干燥，掌心被她的指尖轻轻地划过，挠拨着，挑逗着。也许那时我的嘴角会有一朵诡异的笑吧？我的眼里会有一些什么样的东西在闪闪发光呢？有种奇怪的感觉从那些被她触及的地方滋生出来，喉咙有一点发涩，那只手僵在空中，时光让它渐渐失去了知觉。

　　也许是我始终忘记不掉的那一幕，我亲眼看见她用同样的姿势为一个膘肥体壮的老男人看掌纹，然后那个男人非常自然地扯掉她的衣饰，钉子般坚强地进入她的身体，她的眉头好象还非常好看地皱了那么一皱……可那天，当她用异常晴朗的语调告诉我，说，恭喜，你的婚姻线很长，注定此生幸福平安时，我居然有些后悔。我想假如我未曾发现那一幕的话，那后果又将会是怎样呢？想到这里，急忙收回自己的手冷冷的藏在衣兜里。她很惊奇的望着我，我将目光投到车窗之外。然后双方彼此沉默。

　　我转过脸望向窗外。窗玻璃反射倒映着车厢里的一切。飞逝而去的点点流光滑过去，光滑的玻璃上映着她的侧脸。不得不承认，雪游是个漂亮的女人。那天她鼻梁上的几粒小雀斑似乎一直在调皮地跳动，只是带了些冷然绝情的调子。没化妆的嘴唇显得很薄，那就更是寡情寡义的意思了。我盯着她的侧脸，心想，这个女人，也许，我可以接受她。我说过假装爱一个陌生人并不难。在感情里掺进去一些表演的成分，给对方看，给自己看，一切都变的轻而易举。不会有刻骨铭心，也不会有真正地伤痛，就像绚烂的光影流过玻璃，无痕无迹，如同镜中明月水中花，无论她怎样明妍可都是虚幻。于是我知道了一个即将到来的结果：这个女人不会给我很多。

　　我发现我在回忆时发生了困难，我无法自然地讲述我的故事。饮尽一杯没加糖的咖啡，已是凌晨四点。QQ里，当小女孩某亭得知：那个湿淋淋进入我堂兄网吧的女孩就是传说中的雪游后，便一直在好奇地追问着我们分开的原因。我只能这样向她倾吐：当初只是因为她是陌生人，又隔着那么安全的距离，却没想到时间和感觉可以穿越空间。在那个灰色的城市，我看见过她……我一直不愿正视那些灰暗的东西，那也是阻碍我叙述下去的因素。很可能我一直是在自欺欺人。说到底，我不过是在用着记忆来寻找那个曾经让我癫狂不已的女人。这样的时刻，沿着这强烈的欲望我将得到和失去什么，本来也没什么好描述的。

　　都是自私的灵魂：只是想找一个人来好好爱自己，心疼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好让自己不忘了还活着，还青春着。不动声色的接近，理所当然的温柔， 都是只希望被对方爱得死去活来，自己却依旧拿得起放的下的消遥自在着。难道不是这样？

　　4
　　现在是凌晨5点，当我写完这篇所谓爱情的情感小说时，我电脑显示器上，另外一个页面里依旧存留着这样的一些资料：
　　……
　　小箭：明天我将离开这个城市。
　　雪游：为什么？
　　小箭：因为S城没有爱情。
　　雪游：为什么这么说？我都这么这么的爱你了。
　　小箭：不，宝贝。我们俩仍然很陌生。
　　雪游：可是我什么都已经给了你！
　　小箭：所以我必须离开。否则我将连记忆也会一起丢失。
　　雪游：为什么？
　　小箭：因为……因为我无法容忍那个胖叔叔从沙发上自然进入你身体的那一幕。
　　雪游：……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无耻，你居然窥探我的私生活！
　　小箭：不，宝贝，你听我说，那天晚上我离开之后，才想起我的手机落在你那里。
　　雪游：……可那又有什么？我并不欠你什么！说实话，我的房子是他买的，我的书是他帮着出的 ，而且，每个月他都记得给我几千块零用钱。这一切你能做到吗？
　　小箭——隐身闪断。
　　……

　　我忽然悲哀地觉得我离爱情已经越来越远。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还有没有那种纯洁而高贵的爱。假如30年，不，假如50年以后，当我的孙子问我：“爷爷，你年轻时代的爱情真的就像字典里描绘的那么美好么？”我该怎样回答他？我肯定会这样说：“是的，孩子。你爷爷那时候，爱情的确就是那么那么的美好！”然后，我会被自己的谎言所感动。

　　后记：
　　项目描述：远离爱情
　　读取原有爱情资源：失败
　　删除所有爱情记忆：失败
　　项目结论：失败
　　系统提示：该资源枯竭，数据库崩溃。建议关闭系统——关闭。

River

为什么爱情总是那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