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默之随笔]三更有梦书作枕

永远的第一名

　　　　三更有梦书作枕
　　　　□三皮



　　　　正如同一个小资，把床头灯调得小小的，音箱也开得小小的，听鲍比达给电影《夜奔》做的配乐，三个曲子：乡愁，永远和遗憾。手上捧读的是一本薄薄的小书，名字《书的礼赞》。
　　　　这种时候，手上捧读什么是有讲究的：长篇小说长途跋涉的读下去，倒不如去看看屏幕上的长篇连续剧，更来得轻松，总是花枝招展的人物，让人想入非非，红男绿女，实非单色调枯燥的文字可比。也可以翻翻杂志，当然不必去理会上头那些泡沫一般的小道消息，它们都是不作数的。如果有本春宫画册，浏览浏览倒也不错，寒冷的冬夜想必也就可以温暖起来，心花怒放，会连带的想起来一些经年不见的老情人，那些已成往事的浪漫经历。这些都没有，就还是来读一本既不长又不枯涩的随笔集子的好。
　　　　《书的礼赞》就是这样一本集子，薄到只有116页，是一本老书了。老书自然有老书的好处，岁月漫溢，在纸张上留有痕迹的前人已无从考究，因为模糊，说鲁迅翻过的可以，说沈从文翻过的也可以，横竖没有文字记载，这样猜测都不为过。想象鲁迅在日本的仙台医学院逼仄小宿舍里头读它，想象沈从文在湘西水上的小舟里头读它，他们翻了翻就放下，或者翻了翻就一直情不自禁的读完。路灯寂灭前，群山沉睡后，可都是读书的好时间。
　　　　这书翻译，却也是个人物，名字媚得很：叶灵凤。原本民国时候上海滩上的文人，鲁迅知道他，说他无聊。无聊这个词语其实得看用在什么地方，那个年代，兵荒马乱，民不聊生，国土行将沦亡，有忧国的就有买醉的，忧国的在那里做绝望的呐喊，买醉的则继续经营自己精神的小阁楼，以期供奉自由。叶灵凤恐怕正是后者，他管顾用现代笔发写着自己的新鸳鸯蝴蝶派文章：一来愉悦自己，二来让更多的以为生活没有了指望的芸芸众生在陈年旧事的传奇中纸醉金迷。要说错，恐怕也不只是个人的事情，更多的倒应该是那个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摧城城欲摧的黑铁时代。
　　　　叶灵凤后来去了香港，死在香港，写了很多和书籍有关的文章，也翻译了许多和书籍有关的文章，进入生命的平和地。他到太平山下去看萧红的墓地，荒草遮蔽了他潮湿的眼睛。那时候，说他无聊的鲁迅也已经逝世多年。
　　　　人生又岂非一本书，有序言，有开端，有高潮，有后记。世事又正如蠹虫，无时不在吞噬着本便脆弱的身体，到蠹虫全身而退的那天，我们也就只余一副躯壳，是装订线缝合在一起的书脊，灵魂已然如同蝴蝶飞离。
　　　　罗马贵族西塞罗，在吐斯寇别墅遍藏希腊著作，曾如此描摹其收藏：增加青年智慧的书，取悦老年的书，装饰兴旺，在苦难不幸中荫庇安慰我们的书，将享受带到家中，出外又与我们作伴的书，同我们消磨夜晚，同我们旅行，又同我们一起回到乡下，一起聆听生命如歌，一起观望绿树成荫，桂子凋落。书当真是无所不在啊，有时候真的去想：这世界，没有书籍，没有音乐，我们会怎样过完漫漫一生。
　　　　临近三更，音乐停了，手中书本垂落，灯火依旧，下起雨来。记得在《夜奔》中旅居海外数十载早已白发鬓鬓的徐少东回到亲人散失殆尽的故里，他说：我来到这里埋下一滴泪，只为了这一生也会有乡愁。
　　　　这所谓的乡愁恐怕是所有以书当作故乡的人都共同拥有的吧。它太飘渺了，倏忽间，便从书页与书页间逃逸而去。只剩下一个一个恍惚的散发着浓浓书香如梦似幻的迷楼。


　　　　零四年十二月二日

天使bs泪

:|................................................................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