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牵西部31

苏子云

方岚随之回头，只见陆景松，站在身后，“天很晚了，方老师，还是回去吧。”
“回哪去？”
“方老师，发生这样的事，大家心里都不好过，可是，事情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你不能总这样吧。”
“陆老师，道理人人都会说，可是真正做起来，又有谁能如此洒脱？人非草木，草木可以无情，可是人却不可以。我做不到。”说话间，方岚的眼泪就下来了。
“可是，事实已成事实，你总不能就这样守着一段回忆过完你的下半生吧？”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这一段感情对我来说有多深刻，我一向自视甚高，这些年来，我几乎没有真正地对谁动过感情。因为我觉得这些凡夫俗子根本配不上我。卢恒是我这些年好不容易等到的一个梦，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心中窃喜，这个梦就醒了，那一片的记忆碎了满地，我拼命的想去把它粘起来，可是每一个碎片都扎着心。扎到痛彻心肺，却一个也不能扔掉，因为，这已经是我精神家园里最后的财产了，你明白吗？”
“说实话，我不太明白。”
“是啊，很多人都不明白，所以卢恒对我来说才更可贵。可是，我现在永远。。。永远都找不回他了，想想以前还常常误会他，我真的错过了和他在一起的好多时间，我真的浪费了好多的幸福。”
“好了，别哭了，你每天这样哭，很伤身的。”
“你走吧，不要管我，让我好好哭一场，好不好？”方岚哀求道。
陆景松摇了摇头，无奈的走了。
这一切，树后面的李小龙听的一清二楚，他来这里已经好一会儿了。他看着陆景松走开，看着方岚一个人坐在那里，肩膀一起一伏的哭着，他心里也有点难过了，他曾经憎恨过方岚，但也曾几何时，敬佩过她一会儿，这时，他走上前，只是喊了一句：“方老师”
方岚抱膝坐着，双手埋在手臂里哭得很大声，她没有听见李小龙的声音，直到第二声时，方岚才缓了缓哭声，把头慢慢抬起。
“方老师！”李小龙一动不动的站着，方岚忽然想起了火车上的那个女人，那个穿着自己衣裳的女人，那个死得面目模糊的女人，那个让大家都误会自己已经死了的女人，她说过，她有个儿子，也叫李小龙：“小龙！”方岚不哭了，擦了擦眼泪问：“你妈妈呢？”
“不知道，爷爷说我妈去了很远的地方。”
“那你爸爸呢？”
“我爸早就不在了。”
“早就不在了？早就不在是什么时候不在的？”
“就是很久很久以前嘛，大概五年前吧。他喝醉了酒从马背上摔下来。。。方老师，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我妈叫吴素珍。”
方岚向后挪了挪，泣不成声：“吴素珍！吴素珍！”方岚狠命用手捶着地。
李小龙拉了拉方岚的袖子说：“方老师，你怎么了。”
方岚只是紧紧的抱着李小龙，哭得很大声。
“方老师，你怎么了？你别光哭啊？你勒疼我了。”
“小龙！”方岚摸着小龙的脸，哭着说：“我见过你妈妈。”
“你见过我妈？”李小龙一脸的不以为然。
“是的，小龙，你听着，从今往后，你就把我当成你的亲人。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方老师，你别说了，你现在的样子就别想着再照顾我了，我看，还是我来照顾你吧。”李小龙拍着方岚的肩膀说。
方岚好想笑，可是嘴角牵动之处，流下的却是断了线的眼泪，“好，不管是谁照顾谁，我们都要好好的，啊？好好的活着。”
说是这么说，方岚的情绪也似乎真的好了许多，至少她不哭了，也不闹了，每天除了工作，上课，就是睡觉，谁也不理了，谁也不问，有时还能做点女工，给李小龙做了几件衣裳，她缠着孙灿教她，教会了，便一个人做。
有一次童彤无意间说，卢大哥还曾答应她要带她去北京玩呢。方岚看着童彤眼泪就下来了，“真的吗？是卢大哥说的？那方老师带你去，好不好？”方岚是真的准备带她去北京的，假也请了，可是秋萍拦着，一定说自己病了，要方岚代课，学校教师本来就紧，这样一来，就算学校愿意体谅方岚的心情，愿意放她的假，也没有这个条件放她了。
为此，罗子川也找了方岚好多次，每次都是劝她要振作不能活在悲伤中，要知道，她身上还有责任，祖国的下一代还要她尽心，教育是立国之大计之类的。
方岚嘴上都答应的好好的，可是到头来就身不由己了，身不由己的走神，身不由己的想到很多事，身不由己的难过落泪。

老刘说，卢恒可以追加烈士，并已经上报了，卢恒是西部的好儿子，他把他短暂而光辉的生命全部都献给了西部的人民，这就是臧克家所说的：有的人，虽然已经死了，可是他永远都活着，活在别人的心里，方岚什么也没说，只是听着，她决定要留在这里，继续完成卢恒没有完成的理想。
她只希望，这些孩子有一天能走出山区，接受更高的教育，有一天，他们学成归来时，西部的建设一定能在他们的手里，更显发达。
方岚的心如止水，是很多人都使料未及的，“姑娘都二十七了，哪里有还不嫁的道理”村里的人是这样说的。
“大家这样为我操心，我很感激，不过，我是有过婚约的人，虽然卢恒已经死了，可是，在我看来却是虽死犹生。”方岚打起一桶水说。
“方岚，你这又是何必呢？”王少勤来了。在背后听到方岚与村里人的话，随之发了一句感慨。王少勤也曾几次托人向方岚表明心迹，可是都被方岚婉拒了，这才亲自登门来的。
方岚回身看了王少勤一眼，什么也没说，拎着水桶便走了。
王少勤，起手拦住了方岚的去路。
方岚冷飕飕的眼光扫了王少勤一眼说：“让开！”
“方岚，你为什么，总要拒人以千里之外呢？”王少勤问。
“王院长？”陆景松从院子里出来说：“王院长怎么来了？”
方岚见陆景松对自己使了眼色，趁王少勤和陆景松打招呼的档口就走了。
“哎，陆老师没课啊？”王少勤端着两个礼盒，傻笑道。
王少勤打完招呼，一回头，发现方岚已经不在了，正待追去，却先已被陆景松拉住了。
     陆景松的用意，方岚感觉得到，但她也并不感谢他。回宿舍的时候，正遇见孙灿打了个大包裹要出去，方岚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去哪啊？”
     “我不告诉你。”孙灿故做神秘地说。
     “她到她表哥家去，孙灿你快去吧，一会赶不上车了。”秋萍解围道，她最近似乎对孙灿特别的留心，有特别的关心。说完，她也出去了，没等和方岚有任何说话的机会，孙灿是跟着秋萍出去的，现在去火车站，还能赶在天黑前到北京。
北京的确有她的一位表哥，这中间七拐八弯的也确实似乎带那么一点点亲，但究竟算是什么亲却连她自己都说不清。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他们曾是青梅竹马的玩伴，有着非常深厚的友谊，甚至很多人都说，他的这位表哥有点喜欢她。
孙灿才到北京就看见他的表哥在火车站侯着了。两个月来，这几乎已经是惯例了，他努力的向孙灿挥着手，一见面就接过了孙灿手上的行李。笑得乐呵乐呵的。
“祥子哥，不是叫你别来了吗？”——来人叫马忠祥，大家都叫他“小马”，有时也叫“啊祥”，“祥子”，孙灿习惯在后面加一个“哥”，就变成了“祥子哥”。
“我这不是怕你累着嘛。呵呵”忠祥摸着脑袋傻笑说。
“卢恒怎么样了？”
“没事儿，挺好的，能吃能睡的，你怎么一见面就提那瘸子呢？”
“祥子哥，真是辛苦你了。我给你带了点好吃的，一会我们回家一起吃？”孙灿故意撒娇说。
“好了，好了，回去吧。”忠祥扫了兴，拉着孙灿便回去了。
房子是马忠祥介绍的，就是他自己住的地方，那是一个四合院，东边的一间住着姓冯的一家人，但平时，在家的只有冯老太一个。西边那间就是马忠祥住的，还有剩下北面的一个单间，就由孙灿租了下来，现在给卢恒住着。
孙灿把卢恒寄放在马忠祥那里已经有两个月了，卢恒从山上摔下来，摔断了腿，医生说纵然能走，也是注定要带点跛的了。
孙灿进门时，卢恒正坐在窗边发楞。
“卢恒？”孙灿招呼了一声，问：“看什么呢？别看了，看我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
可卢恒却似乎完全没有听见，依然昂着头，看着窗外。
“喂，孙灿和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她呢？”马忠祥有点气愤，虽然这些天，他对卢恒还不算坏，但那只是因为孙灿告诉他，这个人曾经帮助她很多。
“这不是有你招呼着吗？”卢恒笑着说。孙灿把卢恒扶起来，顺手把一跟拐杖塞到了他的胳膊下面，卢恒叹了半口气，又咽回去了。撑着拐杖一步一步的挪到桌子旁坐下。
“你看，我给你买了糯米糍，方岚说你最喜欢吃这个。”孙灿一手捧起一盒糯米糍，一手拿出一个，往卢恒嘴里送。
方岚两字触动了卢恒的心，他记得，以前方岚也常会买这样的糯米糍，在火车上，她还往自己嘴里塞了一个，想起那时的情景，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可很快，他就反映过来了，他一把抓住了孙灿的手，睁大眼睛问：“方岚？你刚才说是方岚？”
“哦，是方岚以前告诉我的。”
“卢大夫，你就吃一点吧，难为我妹子这大老远地还想着你。”
“祥子！”孙灿连忙喝住了马忠祥。
卢恒皱着眉，眼泪在眼睛里转了几圈，始终没有落下来，他长舒了一口气，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艰难的挪到窗口老位子里坐下。
孙灿捧着一盒糯米糍，看着卢恒的背影，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
“他不吃，我吃好了。”祥子抢过那一盒糯米糍便吃了起来。
“祥子，你先回去吧，去煮点粥，正好，我买了些点心，可以下粥。去呀。。。快去”
祥子是被孙灿一路推着出去的，祥子走后，这屋子就安静了。
孙灿慢慢走到窗边，问：“你在看什么？”
“看云！”
“慕云？”
卢恒的心像猛得被人揍了一拳似的，有点痛，他回头看了孙灿一眼，免强牵过一丝微笑，什么也没说，继续看他的云。
“你醒醒，好不好，方岚也好，慕云也罢，都已经不在了，你为什么宁愿守着一份幻想也不愿意回到真实的生活呢？”
“我？不是活得很好吗？我没有再自杀，每天都定时吃饭，一天睡八小时。。。”
“好了，你别说了，好不好？”孙灿的鼻子酸酸的，一种酸楚从她的心底涌出，很快就有了连锁反映，她眼泪也已经在眼眶里转着了，“你知道我和秋萍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把你找回来？村子里没有好的设备，我们连夜把你送到北京的医院，好不容易帮你捡回来一条命，可是你还自杀，我们不得不每天轮流在你身边守着，是的，你的腿是瘸了，可你还是卢恒啊，你依然是清华大学的高才生，你依然是一个好大夫，不过是一条腿，你还能说话，还能写字，还能。。。”
“不过是一条腿！”卢恒抑制不住激动的说：“你好轻巧，不过是一条腿，你知道这条腿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这对你的打击很大，可是医生不也说了，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复原啊。”
“你不知道！如果我的腿一辈子都不能好，怎么办？难道我要在轮椅上坐一辈子吗？难道我就要伴着这拐杖过完我的下半辈子吗？我是一个大夫，你要我怎么给人做手术？我连站都站不稳。我有什么能力保护方岚。。。”
“方岚已经死了！”孙灿大叫道。她越来越害怕听到“方岚”两个字。她不得不反复的提醒自己方岚已经死了，她深恐自己一不小心会说漏嘴，她必须不断的提醒自己，同时也提醒卢恒，方岚已经死了。
“方岚已经死了，卢恒，真的，你亲自去认的尸，难道你忘了吗？”孙灿小心翼翼的问。
“是！是！是！我连自己的妻子都没有保护好，我还信誓旦旦的说，只要我在她身边一天就不会让她受一点点的伤害，可是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我还有脸和她妈妈谈什么真心，诚心。。。。。”
“此时此刻，你最关心的却还是方岚？她到底有什么好，能得你如此深情？”孙灿哭着向外面跑去，正遇上马忠祥进来，孙灿和他撞了个满怀。
马忠祥拦住孙灿问：“怎么了？是不是卢恒欺负你了？怎么哭成这样啊？”
孙灿什么都没说，只是哭着跑开了。
祥子走到卢恒的面前想说些什么，可是看到卢恒那个样子，他又不忍心再说什么了，而且在这样的气氛下，似乎说什么都不合适。

幽幽灵枫儿

无语

清雁

想着来看续集呢。感情是最说不清楚的东西！

zuile

又见故事!支持。

万古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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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岩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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