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爱情18

苏子云

十八
这此后的很长一个阶段，方岚曾发疯一样的去找过，从杭州北上，到过北京他的父母家，到过兰州，回到过以前在西部他呆过的医院，包括南边苏州——那有他的阿姨，上海——他有一个伯父，几乎每一个有可能去的城市，方岚都去了，而且一个城市一呆就是好几个月，没几年，方岚积蓄的那点工资就花的精光了，可最令她难过的是，卢恒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方岚万分沮丧的回到了杭州，方雨结婚后没有再住在家里，结婚时季辉没钱，家里贴了十万，帮小夫妻把房子的首付付掉了，房子就在东门角那面，买的是一楼，外面可以看得见草苹。这几年季辉刚升了副主任医师，收入也跟着上去了，方雨在编辑社，也算过得去。听说每个月除了还贷，两个人也有四五千的劳动剩余价值。
母亲有时会过去住几天，可改不了唠叨，有时说话不好听，很容易刺激到季辉的自卑心理——这是方岚的猜测，于是每次都弄的不欢而散，于是母亲又开始常常的说方雨“当初被猪油蒙了心眼，嫁这么一个湖北佬”方雨能忍就忍，忍不住就回说“当初你不是也同意的吗？”是啊，当初母亲是极力赞成的，当初还没结婚，季辉处处都积极讨好，有什么也都忍着，如今方雨已经到手了，结婚证在手当然事事都不一样了，要正夫纲了，否则，总被老婆的娘家人压着还有什么面子。于是眼睛也抬高了，脾气也长了，把方雨也不放在眼里了。回家也一天比一天的晚了。他知道方雨要面子，也不会告发他，也没有地方告发，因为当初是她自己力排众议，坚持要嫁的，嫁了过得不好，怨谁？谁也怨不到，那就只能忍着。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方岚在家的日子也不好过，母亲嫁掉了小女儿，又开始愁大女儿“你看看，你妹没比你小四岁，都已经结婚两年了，你呢，虽有些才名，二十四岁硕士毕业，去了西部两年，有耽搁了两年，你也已经二十八了，你知不知到人家会说你吗？人家说你有暗毛病，嫁不出去的，而且已经有人在说了，你说你整日里，不是窝在电脑旁边写书，就是关在房里看书，你这样下去是不是准备嫁给书拉倒了？”
方岚笑笑说：“嫁给书也没什么不好，不是说‘书中自由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吗’？”接着看她的书，仿佛只有书能给他一点信心与安慰。
除了文学类的书，医书她也看，好在老方退休后就一直在家里，有什么不懂的，老师就在这边，老方也愿意教，本来就想让方岚学医，好继承衣钵，可是阴差阳错，两个女儿一个也没学医，小女儿嫁了个学医的，过得吵吵闹闹，大女儿等着一个学医的，过的冷冷清清，他的衣钵依旧没有合适的人来继承，方岚肯学，老方当然倾囊相授。有时季辉在，老方就会让他一起坐下来听他教学，一则一喜一则以悲，喜的是方岚的见地越来越成熟，悲的是，连方岚都想到的治疗方法，做为副主任医师的季辉竟然根本想都没想到。于是在季辉升主任的时候，老方说了一句“他还不够成熟”院方就敲下了他主任医师的位子，季辉说，老方是故意到他们院方去拆他的墙角的，因为他是他的女婿，他是他的丈人，他怕别人说闲话，所以要故意撇清，硬把他拉了下来，为此，季辉对方雨大发了一顿火，方雨当然不肯说，以免矛盾的激化，可是脸上的伤是骗不了人的，这事方家一开始还不知道，反倒是白素告诉方岚的。
方岚有事没事常会去白素的云疴轩坐坐，一来淘书，二来留意着卢恒曾经住过的房间，说不定他哪天会回杭州来，杭州他没有熟人，要找住处怕也只认得此处，三来，当然也是排解一下心情，无意间白素问起方雨的事，方岚竟一无所知的反问：“方雨？方雨怎么拉？没怎么啊？”白素这才知道方岚对于方雨的事是真的一无所知。“小雨到底怎么拉？你倒是说啊”方岚摧道。“方雨。。。她经常挨打”白素的话使方岚惊了一下“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
“林鸿飞和她在一个编辑部，曾把她带到我这来，我还给她做过心理咨询”白素平静而理智的口气一如继往，方岚在惊讶之余免不了有点生气“当初告诉她，季辉不是好人，不能嫁，她死活不肯听我的，还说是我误会他了，现在弄成这样，也不知道回家，她傻啊”
说着拎起包直奔季辉家，白素在后面叫也叫不住，方岚一路往前，一路说：“你先回去吧，我会注意分寸的。”出门拦了辆的士，就钻了进去。
方雨家方岚还是第二次来，第一次是新婚不久之即，为了表示接受妹妹的求肯，为了和平而来的，这一次却是为了打抱不平，为了战争来的，可是偏巧吃素碰到月大，季辉今天有门诊，不在家，是方雨来开的门，见到姐姐方岚，有点局促尴尬，把头发往前拨了拨，低着头，让方岚进去，方岚眼尖，撩开方雨的头发，嘴角和眼角的淤青还没有退，她径直走了进去，往沙发上一坐，等着妹妹关好门过来也坐下，“他打的吗？”方雨微微地点点头，“傻丫头，你为什么不说呢？，为什么不回家呢？”方岚没有责怪妹妹，只是怜惜的说了这么一句。方雨深情的喊了一声“姐！”便扑在方岚的怀里哭了起来，方岚轻轻的抚慰着妹妹，“那现在跟我回家，好不好？”方雨忽然把头抬了起来，使劲的摇了摇：“姐，你回去不要告诉爸妈，爸爸最近身体一直不好，他不能再受打击了，妈妈也老了，万事你多让着她一点吧，我这辈子已经这样了，现在我所有的希望交给了它——我肚子里的孩子，只要它能幸福，我受点苦，没什么”
“孩子？你有了？”方岚没有想到在这多事之秋，还会传来如此的消息。
“恩，我希望我的孩子能有一个完整的家，完整的幸福，而我也会因为它的生命而新生。”方岚不再说什么了，她知道，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为了孩子，哪怕受再多的苦，方雨也不会离开这个家了，方岚报喜不报忧，将方雨怀孕的消息告诉了家里，却只字未提方雨遭打的事，她答应了妹妹不说的。可是，这并不等于她不担心，她想去找季辉谈谈，可是连她自己也知道，这是没有效果的。如果卢恒在，他是不是会有办法呢？他一向是胸有成竹的。方岚长叹了一口气，一个人踱在西湖边，许仙能在此重逢白娘子，自己将何时再能重逢卢恒，方岚找了一张长椅坐下，很多年前她也长这样的坐着，有时一坐就是一下午，多少散文就是坐在这里写的，这些散文后来都被卢恒收集在一个箱子里，现在卢恒不知人在何方，方岚看看自己这双写文章的手也已经很久都没有写文章了，她心里憋着太多的愁苦，这愁苦将文字也变的沉重了，不再是一张白纸就可以负载得动的了，想着想着，他的眼前闪过一一个白影，方岚精神一振，从椅子上跳起来，“卢恒，是你吗？”可是追了一段路也没有看见人影，方岚想：“又是自己的幻觉。”方岚悻悻的回到家里，倒头就睡，睡到凌晨两点，方岚接到了妹妹方雨的求救电话，电话还没说完，那头就传来啪的一声巨响，方岚赶紧披衣起来，用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齐，考虑到势单力薄，她在出门时打了个电话给钟明，方岚赶到方雨家门口时，钟明也来了，两人敲门时，里面已经没了动静，方岚透过玻璃窗，看见小雨一动不动的趟在血泊里，大惊失色的叫了出来，钟明也看见了，立即撞门进去，可是防盗门装得死死的，根本就破不进去，无奈打救护电话的同时报了警，警方带了开锁专家一起来的，，一开门方岚就第一个冲了进去，接着方雨被抬到了120的担架上，钟明陪着方岚在手术室外焦急的等消息，手术一直从凌晨三点做到早上，医生说，命是保住了，可是孩子是肯定没有的了，不仅如此，而且以后要生育也是不可能的了。方岚恨得咬牙切齿“季辉，你还是人吗？”说着便向门外出去，被钟明一把拉了回来，方岚气不过，起手握拳重重的打在了墙上，钟明赶紧跑过去，拉住她“你疯啦，你不知道疼吗？”方岚将手抽回，转身处，却见白素站在后面，表情有点失落，可就在目光碰到方岚的那一刻时，白素立马笑了，“你累了一夜，还有力气打墙头啊？”说着递上了一个纸包，“快吃点东西吧，我带了早饭来”
钟明接了过来，转递给方岚，可方岚推开了，说不饿，钟明知道她不等方雨醒来是不会有心情吃得下的，也没有勉强，自己也就不吃了，白素替方雨到编辑部请假，留下此处依然只有方岚和钟明。只是等待的地点从走廊移到了病房。
下午五点多时，方雨醒了，她是从恶梦中叫醒的，当她看到方岚的时候，她立即扑在了方岚的怀里，大哭了起来，哭到筋疲力尽才睡了过去，方岚在床边上守着，钟明在走廊里踱着，白素到第三天早上把方家的二老接来，方正岩由冯淑琴扶着，显得有点老态龙钟，方岚两天两夜没睡的眼睛也显得有点肿，方正岩和冯淑琴都叫她回去休息，方岚不放心把两个老人留在医院，留下了好友白素。当然钟明也需要回家休息一下，他自方岚打电话时出来，到现在也同样没合过眼，不过这得在他先把方岚送回家以后。
方岚累了两天两夜，眼也没合一下，这会子到家，赶紧洗了个澡，倒头便睡，可想睡也还是睡不安稳，想起方雨浑身都是伤，想起父亲颤颤微微的出现在医院的情景，想到妈妈的一辈子，方岚不由的思绪连绵，这时电话响了，是林鸿飞打的，一听是方岚接的电话，仿佛在招聘会里遇到了熟人，连声说道：“方岚啊，是我啊，我是林鸿飞，你还记得吗，和你做过邻居的，就在白素那。。。”方岚累了两天两夜，刚从纷飞的思绪中酝酿出一些困意，楞是被一个电话吵醒，浑身的不舒服，头疼得快裂开了，脑子昏昏的，意识早已模糊，只是模糊中听见了几个关键字，“在哪”，“伤的重不重”，“怎么会的”等等，当然，她也没有听全，也不再可能有力气再一一搞清楚，再一一答复的条理清晰，只是凭着半自主的意识说：“。。。医院，杭仁医院。。。”接着，就又只顾自己睡去了。林鸿飞听得半明不白，方岚那边就没了声了，于是挂了再打白素的，问她要了个钟明的号码，这回还要好，干脆关机，连个接电话的人都没有，林鸿飞合上手机盖，烦躁的吐了一口气，白素的电话过来了，她不知道林鸿飞突然要钟明的号码干什么，所以打电话来问，林鸿飞说：“听说方雨请了病假，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病得怎么样，问方岚，她话没说清楚就挂了，问钟明干脆电话都没人接。”
“怎么想到问他们两的？”
“废话，方岚是方雨的姐姐，我看到过方雨办公室里放着的相片，方岚和我做过邻居，好歹也是个熟人吧”
“那钟明呢？你见过？”
“见过啊，就在那个瘫子失踪那天，他不是也来的吗？看他对方岚的态度，他们关系应该很好，方岚怎么样，他应该知道啊”林鸿飞的话使白素恍然大悟，原来，在别人的眼里，方岚才是和钟明一对的，方岚有事，钟明一定知道，白素心里有些不高兴，“那你就继续去问他们吧，问到方岚睡醒，钟明开机再告诉你答案。”说着拇指一按，就把手机掐了，林鸿飞在电话被挂断的那一刻才反映过来，白素也应该是知情者，可是自己竟然糊涂，把好好的信息源视若无睹，现在再打电话，白素也关机了，林鸿飞讨了个没趣，却不气馁，凭着记忆中方岚的只字片语，竟也找到了医院，可惜他去的不是时候——季辉来了。

秋风了无痕

期待下文哈

苏子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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