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刀》

一樽醽醁

<<我的故事系列之战刀>>

说是战刀,有些夸大其词.
其实就是一把生锈的不能再生锈的马刀.
如果不是要和老爸到阁楼上去拿花生的种子,我可能这一辈子都无法看见这柄马刀的.
马刀就是那样相当随便地搁在一个破烂的木箱子里面,既无刀鞘,也没有刀托.上面满是铜红色的铁锈.旁边还堆着不少的老鼠的糞便.
父亲在阁楼下面等得不耐烦了,就大声地叫着要我快些下楼来.
我慢吞吞地爬下楼梯,将半麻袋花生种放在父亲的手上,然后顺便问了一句,爸,怎么我们那个阁楼的木箱子里有一把马刀呢?
马刀?
父亲迟疑了半晌,才说,哦,你是说那把生锈的马刀吧,那东西也不是咱们家的.
不是咱们家的?我差点笑出声来,那为啥会放在咱们家的阁楼子上呢?都锈的看不见刀了!
父亲将装有花生种子的麻袋放在板车上,用麻绳捆利索后,才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声音有些低沉地对我说,那是你爷爷的拜把子兄弟的东西.放在这个阁楼上都已经四十多年了!
四十多年,那时候我都还没有出生.
父亲似是看出了我的调侃,他也戏谑地说了一句,连我也还没有出生呢!
一把马刀,放在这个阁楼上四十八年,可想而知,这种孤寂与落寞,如同一个绝世高手,隐于深山老林,却无人问津一样,那种心情,可想而知,也可想而不知.
这件事情是是发生在1987年的秋季.我当时才13岁,放学回家后与父亲去地里头种秋花生, 无意中看到的这把马刀.
父亲好象并不愿意将这个马刀的故事讲述给我们听,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不要去碰这把刀.
因为爷爷已经去逝有一年了,所以想要知道这把刀的故事,只能听父亲说起来.
然而父亲并不愿意去说这段故事,只要是我一提起这把马刀,父亲就会叉开话题.
直到在收秋花生的那一个月,父亲才并不情愿地讲起了这件事.
马刀还是那把马刀,但主人已经不是那个主人了!
父亲有意识地将那把马刀身上的锈迹用青布将其擦拭掉,呈露出来的还是铁锈色的刀身.
但要比刚开始我看到的时候要醒目的多了!
马刀没有刀托,握柄只是一截生铁,细细的,听父亲说当时是缠了一大段青细布在上面.
刀身也不长,最多是七十公分,连同刀柄,不超过八十公分.刀柄与刀锷的连接处是一块铁疙瘩,似乎当初锻铸的时候,是很匆忙地淬下火的.骤一看去,刀锋根本就谈不上锐利.
简直就是一把钝刀.
然而在我的眼睛里,这柄马刀天生就流露出一股威武不能屈的浩然正气.
父亲告诉我们,说这把刀真不是你爷爷留下来的,那个时候查得那么严酷,连锄头都会被村保长给收了去,何况一把马刀.
爷爷还结拜过兄弟,这倒是令我神往不已的境界,仿佛桃园三结义的刘关张,一下子就离我相当的近了!
你爷爷那时候哪里懂得什么义结金兰这样的事,只是为了要口饱饭吃,才和原来闹地主抢大户的那些强人拜了所谓的香门.
拜香门,就是那时候抢吃大户的剪径行为了!
没法子,那时候穷人为了活命,拉开架式不顾性命地去干一些所谓的革命的事,那也是情非得已,在所难免了!
从很多电视节目中却实看到了这样的情景,一干穷苦的农民,在某某的领头下,对地主老财实行抢大户,分土地,清算房契帐目,打土豪斗劣绅,忙的不亦乐乎.而后来这个领头人一走,那些地主老财又返过头来欺压原来喊着闹革命震天响的农民,所谓的还乡团,就是这样叫出来的!
爷爷那时候正值二十三四岁,血气方刚,为了吃饱饭,做出这样拜香门的事,也是情有可原的.
但那也是被逼无奈呀!
而这把马刀,偏偏就是那个领头的头人留给你爷爷的.
这把刀可真是有些来头,当年那个地主老财聂清琳,就是用这把马刀砍下了脑袋的.
聂清琳,我当然不认识他,那么多年前的人物了,称之为地主老财,可以想见他的势力是多么的强悍与雄厚.
后来聂清琳的儿子聂勋,为了找到这个头人和这把砍他老爹脑袋的马刀,全乡进行搜捕围攻,但是后来还是不了了之.
原来是躲在我家的阁楼上整四十八年了!
聂家现在依然是有钱有权有势.因为我所知道的聂姓的后辈子孙中,有一个就是我的同学,现在已经调到县城的中学去教毕业班了,做的可是风生水起,让人刮目相看.
而如今的荷浦乡,这聂家的嫡系子孙都已经搬离了他们的故土,移居到巿里去了,所以,纵使现在将这把马刀呈露出来,那也是陈年旧事,不值得一提了.
倒是保留这把马刀的人的后辈子孙,却还是那样的清贫如洗,让人不忍卒读.
爷爷算是仁至义尽了,将马刀一封,就是整整四十八年,真是可算得上是一个伟大的信守承诺的典范.我不知道那把马刀原来的主人,听到这个故事后会做何感想,想来是想都不要想了,都四十八年了,谁认呢???
是呀!谁认呢?谁知道这是真的还是讹人的呢?
马刀是武器,换言之,马刀也更是凶器.谁会一天到晚去认一把凶器呢!
我承认这样的看法.
换作是我.我也会有这样的顾虑.
然而.刀还是那把刀,虽然主人已不再是那个人了!
刀在,那激越澎湃的年代就还是那样历历在目,刀在,那种不朽的浩然正气就依然鼓荡在这把马刀的身体灵魂之中,生生不息.
这种东西不是会因为年代的久远流逝而泯灭殆尽的.
父亲说不会将这把刀上交给县城博物馆的,因为毕竟没有征求到这把刀的真正主人的同意与首肯,而且也永远不可能会有人来认证的.
不认证就不认证呗!历史绝对不会因为没有人来认证就装作不存在.
刀在,历史就在.
哪怕这把刀当时到现在就算是什么都没有干,它依然还是一把响当当的战刀.
更何况这把战刀当时还砍掉过一个万恶的地主老财的肮脏的头颅.
我想我还是会将这把马刀留存下去的,纵使刀身已是锈迹斑斑了.
但是历史是不会生锈的!
权当是做个念想吧!
于是,记录下来,如果闲下功夫, 就会拿出来看一看,瞧一瞧,抚摸一下生锈的刀身,缅怀那段风云的岁月,也算是一种人生娱趣吧!

---周建涛
---2013年9月25日
于深圳松岗

江下天

问好新朋友，散文最好是发在茗香，看的朋友会更多.

一樽醽醁

好的，谢谢江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