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一夜

喜义樱

梨花一夜

安子：见信好。
８月９日__微雨
去北京脑海中印象最深沉的景__是去年冬天的一个雪日__清晨和在北京的那人__从长安街上的地铁站出来__绕过皇城根儿下的那一堵红墙__迎面故宫的飞檐挟着五百年的威光直压下来。那日的清晨是冷的__两人的头都紧缩着的__这时一大抹的阳光忽地迎面直洒下来__刹时间一地的白雪都浮起金色的辉光来__忽然明亮起来的宫门__汉白玉的围栏__九龙壁上的浮雪都威武起来。因此记忆中深邃的北京__是如同上学时的先生推门入课堂时的一刻__是赶忙直起腰杆般的清晨的明亮肃穆。

于是上海滩只有夜__外滩江畔的灯红酒绿__张爱玲__电台里蔡琴轻声唱着：夜色茫茫照四方__明月千里寄相思。那是上一个凄清的周末__我并没走上黄浦公园的江岸__只是在对街仰视那些数百年的坚硬石屋。然后__一座拱门前树着ｃｏｆｆｅｅ ｂａｒ的小牌__推门入去__一具外面雕花铁纹的电梯。穿过空寂的长廊__阳台上全是那种英式教堂的壁灯__只有我一个人坐在角落__面前高耸的圆顶连东方明珠都挡住了__却间或传来一声声江笛__和蔡琴。真的我已经越来越痛恨忧伤型小资__却在周末次复一次地落水__于是我想抓一根扫荡郁寂的稻草__打你的手机__柔和的电子语音告诉我__您拨的电话已关机。

这个周末我的本意真的是要翻身的__想去找个地方剃光头。

下班时经过的福州路，同事说是上海的文化街__于是去上海书城__大到七层之多__我却在爬完四层后掉头__最后出门的时候__我只有一本《时尚》可买__还是先生版。这时我真的是怀念北京的西单图书大厦__虽然每一次我都觉得那里贵死人。

这一期的《时尚》是纪念版罢__页数很多__我总觉得先生版还有不少可读之处__时尚里写的纪实和评论的笔触是我嫉妒的__尤其是西藏的那一篇__那是我决不能岂及的有血有肉__好文章总是如远方暮色英式城堡前的那一条马踏出的小道__平淡无奇却自然流动__是永远要被它牵着一步步地走下去的__或跌宕起伏__而且你没有一丝感觉到穿在你鼻上的红绳。

也许老了的时候__可以有静静写的日子。

先生版不像Ｌａｄｙ版广告多到觉得应该付我钱__比如这一期的名车豪情__金黄色的林宝坚尼__真的是很性感。然后翻到后页__其中写道：在最接近上帝的地方吃喝。
那是一所教堂风格的在__静安公园里__印尼热带风情__叫《巴厘岛》__和真正巴厘岛相似的是__它一半建在水下……
我在心里挣扎了五分钟__然后叹气__无可奈何地落水。
他妈的__上海。

到静安公园时正是月朦胧、鸟朦胧时分__林荫道边许多情侣相坐__不少人奇怪地看我手上那个巨大的黑Ｌａｎｃｅｌ帆布包__自己都觉得有些发毛__我真的里面没有放一把ＡＫ刺刀__快步走到头__那一片穹顶上的彩绘玻璃壁画在璀灿的灯光下明亮地浮起来了。
等了十五分钟才有位子__在水下__正对窗户__迎面是一片的芦苇荡__在灯光下浮起柔和的光芒__四边装点不少印尼的饰物__也许是座无虚席的缘故__心情倒复灿烂__但是满座都是情侣__只有我是孤身一人__不免心下一酸__于是点了一杯兰姆酒__后来出门的时候__脸真的是绯红得失仪。

前菜色拉__汤和主菜倒也不俗__配得上此地的精致__虽然上海人一贯的悭吝小器__但是数十人吃饭却安静得能听见邻桌的低语__因此又喜欢沪人的文雅。其实并不如想象中的贵__但付了近两百元__真的还是有些肉痛__于是走向地铁站去。

省回一本《时尚》也是好的。

上海地铁明亮整洁__然后车厢里也是一派广告__但是却总有一幅的名言在里面__今天看到的是__淡迫以明志__宁静以致远__心情更好了些。然而上海的地铁却是慢些的__车次也不如北京频繁。

出来站台__在地铁站里是常常迷路的__信步走去__却是幅季风书屋的牌子__其实心下一向觉得便利书屋是没有好书可淘的__然而脚是自觉地去了__眼前亮了一下__有两本福赛斯的新本。

反赔了一本时尚的钱__可是没料想的是__一夜梨花灿烂__却压不得最后这一枝带雨海棠。

其实不喜欢福赛斯的短集__有獭祭成章之感__但是__这一篇……

１８７７年__一支美军在达科他追击苏人__他们派出１０人的侦察兵__其中__一个叫本的男孩__是个当地的孤儿__因为会说印第安语__被招入军。
路遇了一个印第安村庄__男人都在狩猎__侦察兵的首领是个嗜血的冷酷汉子__于是那９人突击庄园__女人、儿童和老人都化作枪口亡魂。分头打扫战场时__这个男孩在草从里__看到一对眼睛。
那个女孩大腿中了一弹__却有着一头瀑布般的长发__明璨如花。
身后的队长的枪口指向她__男孩奋力推高枪口__于是__他们俘虏了她。
路上__他治了她的伤__喂水给她。
回到大队__少将审问她__男孩翻译出__她叫轻柔的风__然后__部落的聚居地__沉默……
少将伸手在喉头一抹__身后一个色迷迷的家伙却轻声说__杀前可不可以……？
夜幕完全降临时__男孩将她抱上一匹马__解了她的绳索。然后__这绳索到了他身上。
按军法他在明天被绞死__但是明日是主日__于是延迟一天。
当夜他们发现苏人营地__然而清晨进攻时__却有其它印第部落前来相援__２１０名白人骑兵全部战死__然而本被绑住__被印第安人所俘。
在被烧死前__轻风护下了他__酋长判他要随印第安人一年__才可自由。

这一年他们相爱__印第安人将本监视起来__在轻风结婚前一天__她划破了本的帐篷__两人合骑着本的马__向北逃去__上熊牙山。
道路越来越崎岖__追兵和他们都不得不时时让马休息__傍晚__已上了一万一千英尺的高原。

冬季的高原是寒冷的__他们躲进一个熊洞__两人相拥__轻风耳语着说__本__死前__让我成为你的女人。
这时苍老而遥远的语声说：在圣人和神灵眼里__这是不该的。
洞外__一个苍老的修行老人坐在石上__说：她已许给一个勇士__他曾英勇抗击白人__她应回到他的郎君身边。
可是我们相爱。
她会成为你的新娘__可是这一天她该归去__无处不在的神灵说__你们有一天会重聚的。

月亮升起来了__印第安勇士们看见她披着月光走向他们。午夜__大雪开始落下来。
印第安巫师说__我们必须马上回头__这是“长眠之寒”__任何衣袍都不能抵挡__那个白人要死了。他们勉强在冻死前下了山。

裹在牛皮里的本沉沉睡去。

１００年后__一个春天__冬眠醒来的本和他的马钻出熊洞。他的步枪还在。
他警惕地下山__以打猎为生__在苏族的部落森林处__如今立着一座城堡。

他在城堡里住下__打猎__每日念诵《圣经》。

城堡是一所大学投资仿造的１９世纪的古城__由一位研究印第安史的教授主持__夏天__他带领学生和好奇的旅游者__来到城堡过历史仿制野营。
互相惊奇的人们在继续这个野营__他们发现本的狩猎__制作弓箭和石斧__简直就是印第安人一般。

８月的时候__新一批的孩子在女教师的带领下来了__当她取下她的棒球帽时__瀑布般的黑发垂落下来__本走上前__一双大眼睛__是轻风。

轻风不懂也不信本的故事__她已订婚__于是决定离开团队。
在归回的车上__她回头看__骑着马在后面追赶的本扬声高呼：轻风__和我一起去山里__做我的妻子。

一个月后__她又鬼使神差地回到了城堡。
然而轻风的父亲是破产的商人__他嫁出女儿__为了挽救他的事业和两个儿子。于是__轻风黯然归来__婚礼于１０月举行。
当新郎新娘走上月坛时__门口传来一声马嘶__一个头上戴着印第安羽毛__背着古老步枪的骑兵闯了进来__他抱起新娘的腰__然后冲了出去。
他并未逃走__却伏在附近__当狂乱的越野吉普、马们追出时__他向反向走去。

当然这一次不比从前__还有天上会飞的铁箱子赶来__但他越过溪水后__在荒原上纵火。
烟雾掩护了他们赶入丛林__优秀的猎人当然会在盘山公路上砍倒松树。夜色里他以弓箭伏击__终于又挣扎着到了山上。
傍晚__他们到了熊洞__洞外__精疲力竭的勇敢的马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雪开始落下来了__追兵中__印第安教授告诫__这是“长眠之寒”。
生火取暖的时候__听见山上传出的那一声新娘的叫喊__宛如仙子之声。

天明他们到了熊洞__诧异地看着洞外马的白骨。
新娘睡在一张朽腐的动物皮里__仿佛冻结在她的婚床上__身体像石头般冰冷__然而心口仿佛有一丝的热气__他们将她抱上直升飞机。
本的白骨在旁边__猎刀和来复枪早已锈迹斑斓__然而奇怪的是__旁边的石斧和火石弓箭好像是新的。

数月后__当地教会在墓地里举行简短的葬礼。
“土归土__尘归尘__这里长眠着一位于１８７５年死于山区的边民；
只有上帝知道__愿他安息。”

轻风在墓碑前__她手里执着一枝单一的长梗红玫瑰。
警官对她说：对不起__小姐__我们没能找到你的朋友。
我想现在永远也找不到他了。
她将鲜花放在墓地前。

微风掠起她的衣衫__可以看出她有了４个月的身孕。（完）

安子__我现在已经长进了许多__只是眼角湿润了不少而已。故事其实__其实好像有点老。可是这样的孤身的夜__酒店窗外是上海滩的霓虹__下面却仿佛总有暗流涌动__现在３点钟了__却到哪里去买酒呢？
我想__这是一个好剧本罢__本__可以是年轻些的凯文科斯特纳__轻风__丽芙·泰勒也许可以罢__不知道谁有印第安人的美丽……

后记：
说来很怪__我最中意的作家是汤姆克兰西和福赛斯__还有史帝夫沙甘。但是克兰西的书实在难以买到。
不知有无高人指点。

茶半香初

省略逗号的文字，别样的连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