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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不是扯淡 (转)还是俗得好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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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0-12-21 12:10:12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by陈均
  1

  街上流行各种各样的爱情故事,

  真的和假的。

  有人是不是把欲望等同于爱情,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人这东西太可怕了,

  就那么大面积的一块脑袋,里面却像个无底洞一样什么都能藏着,

  他嘴上说,你好。脑袋里却说,你傻X。

  你还得嘿嘿笑。

  爱情也一个样,

  狠命说我爱你可眼睛却溜着旁边走过去的花姑娘,

  有什么用。

  偏偏女人就喜欢这样漂亮而虚假的口头承诺,

  恋爱是张考勤表,

  “我爱你”是签名,

  一天必须签三次到。

  爱情就是扯淡。

  我都烦了。

  莫娟拧着我的耳朵说,小子你竟敢背着我写这样的反动日记!你说,
我们之间是爱情还是欲望?我说疼,你放开我再说;她说你回答了我才
放手;我赶紧说是爱情,绝对的纯天然绿色爱情。

  她还不放手。我急了,你怎么还不放?

  她说要加问一个问题,你爱我吗?我说你怎么得寸进尺呀,这话你
一天早中晚问三遍,比审犯人还勤,这样说吧要是一边是钱一边是你,
选错了就砍头,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你管它砍不砍头呢,你满意了吧?
她这才放手,得意地说选我就对了肯定不会砍头的。我心里说也不一定
那得看另一边的钱是多少了,要是一亿呢。

  不过我哪敢说出口,我就是韦小宝,她就是建宁公主!我要说实话,
那不是找废呢!

  莫娟老说她是因为太爱我才盘查我的,可她也不能老问这样低水平
的问题吧:马建伟要是我和你妈同时掉河里你先救谁?我说这俗套儿,
同时救呗。她噘着嘴说不行只能选择救一个。我说得同时救,我又要老
婆又要妈妈;她说必须只能救一个。我勃然大怒,我肯定先救我妈,淹
死你省的你天天揪我耳朵还跟个复读机似的烦我。她笑嘻嘻地说不行呀
淹死我你上哪里找我这么好的老婆呢?嘴就贴上来了。

  唉,爱情就像蜂蜜,一尝挺甜,一抓一手,一弄一身。

  粘乎乎的,没完没了。

  2

  莫娟就是我前世的冤家,

  遇到她真象出门撞见了鬼。

  这都要怨我那天在街上鬼使神差地看了场电影。

  我从小就喜欢看打仗的电影,尤其喜欢看到电影上人被子弹击中那
种优美的姿态和抽搐的表情,那仿佛是死者临终前的最后舞蹈,每当我
看到这样的场面,我就会产生莫名其妙的快感,长大后抽第一根烟时也
有同样的感觉。幸运的是即使在禁锢知识和思维封锁的年代,我们的银
幕也足以满足我这个欲望。人民解放军几乎是无敌的,国民党,日本人,
美国人,稍后是越南人,我痛快淋漓地看着这些各色各样的敌人在电影
上被解放军揍的屁滚尿流。我看电影还爱激动,一部《董存瑞》我看了
八遍,到了董存瑞拉炸药包喊口号的时候我就开始掉眼泪,为了新中国
前进!看一遍感动一遍,那真是好电影呀。

  可惜现在再也看不到这么好的影片了,现在再没人能静下心来弄出
那样细致的电影了,所以我也好长时间没进过电影院了。不过话说回来,
又岂止是电影,现在干什么都缺佐料:写小说不加标点符号,生产鸡蛋
都用饲料催产,盖楼房往墙里面塞废纸片子,生孩子不用肚子用玻璃管
儿当子宫……能偷工减料的地方就缩减工序,都不是正经玩意儿。在电
影院里坐两个小时,看着银幕演员在那儿使劲哭却怎么也感动不了你,
真替他着急。这又让我联想起唱歌的歌星,一上台就恬着脸非逼你拍巴
掌不可:这边的观众你们好吗?给点掌声好不好?

  不好!我TMD就不鼓掌!急死你。

  话扯远了。

  楼下上高中二年级的小兄弟三七跑来眉飞色舞给我介绍一个电影,
《拯救大兵雷恩》,得了奥斯卡奖的,如何如何火爆,如何如何真实,
那才叫真正的战争片,总之拍的特牛逼。我就问他,有《董存瑞》好看
吗,你看完哭了吗?他说没哭。我说那不得了,说明没超过《董存瑞》,
要不是那个时候帝国主义封锁我们,《董存瑞》也能得奥斯卡奖。弄的
三七挺没趣地走了。

  等第二天来到大街上我才知道,满大街都是《大兵》的宣传海报,
还有彩车转着圈儿用喇叭叫卖,难怪三七对这电影如此推崇。现如今流
行爆炒,这么打狼似的造声势,就是一头猪都能捧红了。中国人有从众
心理,我不知不觉就来到海棠电影院,跟着一窝蜂似的人群后面买票。

  我要看看美国大兵到底打仗如何。

  后面有人碰我腰眼儿,我回头一看是个姑娘,细眉毛大眼睛短头发
穿花裙子我不认识,我说你干吗我钱包还在口袋里没掉地上呀。她说你
到一边来我跟你说句话。我说我干吗跟你一边去。她说有一点点事情。

  我捂着钱包走到一边说你讲。她说你请我看电影怎么样。我楞了,
我自认为长的不丑,可还从没遇到过女性的骚扰,也没听说过女的骚扰
男的。我想大概遇到骗子了,看她的模样还算善良,可现在哪能以貌取
人,越这样的人越危险。我说你要干吗直说吧,要钱?还是要人?你的
同伙呢?你的托儿呢?别看我面善,我心可狠着呐!她咯咯笑,越笑越
夸张还笑弯了腰。她说我就是路过这里看这个电影片非常想看,可带的
钱不够。我说原来这样呀,你差多少我给你补上。

  她乐了,小嘴儿象春天的桃花瓣。

  只差三十块。

  她一说我就急了,我以为差个几块我打发了她就得了,票价一共四
十,她居然差三十!

  这不成,我说差的太多了,不成。

  她噘起桃花瓣说,你讲好的嘛怎么反悔。

  我说好好我请我请,干脆我全买了你省下十块钱得了。

  这下儿她高兴了,她说那好我们快去买票电影快开始了。我晕晕乎
乎掏出一张一百的,她马上拿过去挤到窗口。同志,两张,要座位挨着
的。

  她拿着票出来,她应该找给我二十块钱。谁知道我看她眼角一扫,
就知道要坏,她盯上了卖爆米花的。果然她笑嘻嘻地说你好事做到家吧
就买两包。

  哼,遇到她真象出门撞见了鬼。

  坐在黑咕隆咚的电影院里,我像脑袋挨了一砖头似的那么不舒服,
我是贫农,忽然被宰一刀,我心疼呀!她倒是兴高采烈地嚼着爆米花,
还一边呜囊呜囊地小声给我讲解诺曼底登陆,她身上象茶叶一样的香味
儿冲的我老走神,结果我一句也没听清。直到电影开始了我还在琢磨她
这一刀后面是不是有更大的阴谋,平时总幻想艳遇呀什么的,可真碰上
了却光剩下猜疑了,还有那么一点点恐惧,现在,陌生人之间谁相信谁
呀!

  等到盟军的登陆艇开始向奥马哈海滩冲锋时,我就什么都忘了。

  三七说的不错,这片子真特牛逼,让人喘不过气来。期间有一次她
的手不自觉地抓住了我的手,那是她看到德国兵把刺刀象打针一样推进
美国兵胸膛时做出的下意识动作,这让我心里一哆嗦。不过她很快放脱
了又投入到电影中去。她的手小小的很软很温暖很TMD舒服,别笑,我还
一次都没摸过姑娘的手呢,我发誓。

  散了场,在电影院门口。她说谢谢你了,这电影真好看,我们互相
还不知道名字呢,我叫莫娟。

  我叫马建伟。

  她说我在新世纪广告公司工作,搞电脑设计。我说我在大灰狼广告
公司工作,搞广告策划。她高兴地咦地一声说我们还是同行。我说是呀
是呀。她说你家住哪儿?我说住狮子桥新区。她高兴地说我家就住狮子
桥新区对面的梨花小区,仅一河之隔呀。

  嘻嘻,哈哈……俩个人眉飞色舞说了一会儿话就分手了,临走时互
相留了联系电话。

  唉,人呀,就像大街上一辆一辆疯跑的汽车,本来各走着自己的轨
道,可说不定哪会儿忽然一偏离,咣裆就撞在一起了。

  就是这么回事儿!

  2

  嘻嘻哈哈。

  我和莫娟聊天就象在扯淡,一个屁大的事都扯的挺开心……

  末了,我们没有去看电影,而进了一家河边的茶社,“听雨轩”。

  因为外面的确下起雨来了。

  那个夏天,我从大灰狼广告公司辞职了。

  辞职的原因很简单,我的广告创意老被主任枪毙,不知道是我的脑
袋出了毛病还是他的脑袋出了毛病,他TM一味顺从客户,为了一个啤酒
广告我们费劲巴力地花几个晚上做的东西,他几句话就打发了。我彻底
忍耐不住和他吵翻了。临走前我嚣张了一把,把主任骂的浑身哆嗦。

  你又不是客户的小妾,干吗老顺着他们?!客户非要一句“XX啤酒,
真心朋友”连续嚎三遍,那不是“恒源祥,羊羊羊”的翻版吗。

  也不能给钱就做吧,一点讲究都没有,那不跟XX接客一个样了?那
三踢脚叫广告吗?傻逼才做那样的广告!街上卖大白菜的都那样喊。

  走了!此处不…自有…辞职以后有段时间跟半死一样,天天闷在房
子里喝啤酒,有时是一个人,有时是和三七,在我们家那块地方,三七
算是我最好的朋友了。其余时间里我都象个蜘蛛似的把自己挂在网上,
到处找人聊大天,我盼望着遇到一个前世的知音能倾诉我内心的苦恼,
偶然结识了一个叫“茉莉公主”的虚拟女郎,我用拼音狠劲地追她,她TM
老是若即若离地用温柔吊着我的胃口,弄的我吃饭睡觉都想见到她。

  我跟三七吹牛说我认识了一个超级美女,说不尽的风情万种,绝对
属于西施貂蝉杨贵妃那个级别的。三七说大哥你好福气呀,那你好好把
握,可别让茉莉公主骗个人财两空呀。说完他就嘿嘿坏笑。我当时就有
点怀疑,后来有一次一起喝酒喝多了他说胡话,我才知道茉莉公主就是
三七,气的我一盆洗脚水差点都浇在他头上。打那以后,我就觉得上网
聊天是最最没意思的事情了,聊天室里的人一个个无聊又无耻骗人又骗
己费时又费力,我发誓戒网,干脆把电话线扯了。

  我一个大小伙子天天呆着也不是回事儿,不能老吃父母的,父母不
说我自己还有愧呢,我得琢磨着找工作挣钱。

  我爸妈是世界上最好的爸妈了,他们绝没有因为我暂时失业而责备
我。就是老骂我都二十六七了连个对象都没有,整天跟二流子一样。

  我说我自己也着急呢,不是我不找对象,是我看不上她们,现在的
姑娘思想都复杂的很,你儿子又太实在,回头再让人骗了;我准备找一
个淳朴憨厚不求上进的,将来过着踏实。其实,我就是给他们宽心丸儿
吃,我才不着急呢,我骨子里把结婚当火坑,让我结婚,等着吧。

  连续几天我在报纸上关注招聘信息,可没一个合适的。这其实怨我
。特别粗的活儿我肯定不干,你看我虽然就是个中专生,可骨子里还挺
有几分TMD无聊的臭尊严,刷锅洗碗打扫卫生给人搬家我肯定不去干(要
在纽约或巴黎另当别论)。但是细活儿我又不行,不是我不会就是人家
要求太高,一条“要求本科以上学历”就封顶了,让你连嘴都张不开。

  我去面视了两家公司。

  头一家不喜欢我,说我口才不好太腼腆脸皮太薄,尊严感也太强,
并因此推理说我的交际能力差劲,他们需要的是脸皮偏厚的市场营销人
员,我大概不行,我辩解说我腼腆只是现象,你们应该透过现象看实质,
我其实是个外向型人才。人家说对不起。我一看多说无益只好退出。我
纳闷儿脸皮薄怎么也成了缺点,活的有尊严点儿又怎么了?

  他们大概只需要油子不需要义士。去TMD算了。

  到另一家公司面视。一上午整整三个钟头,我和七八个人站在楼道
里等待着接见,说让我们稍等一会儿。我开始还以为是效仿西方的一些
大公司,我跟旁边一个戴眼镜的干瘦干瘦的本科说人家这是在试探我们
的耐心,在成为正式职员以前必须先苦其心智劳其肌骨上一课才行。污
七八糟的人在楼里穿梭一样走动,到中午出来个罗圈腿小姐告诉我们,
考察你们的人今天不会来了,明天见。我X,这不是耍猴儿呢?一个不尊
重人才的地方必定是一个没出息的地方。白。

  失业的滋味真难受。有一种在大街上失去方向的恐慌感,生怕一不
小心咣铛掉进下水道。好几天,我从阳台上往外看就觉得这个城市象口
大锅,里面热热闹闹的沸腾着却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我高不成低不就,自己把自己吊的高高的,只能像个白痴一样坐在
屋子里发呆。人是个奇怪的动物,太忙了抱怨累,太闲了抱怨空虚,必
须得不忙不闲张弛有度才觉得舒服。可这个“度”太难把握了,因为这
个“度”是有弹性的,人自己就会人为地变更它,永远没有满足的时候
。社会就靠这个“度”的调节前进着。

  既然下决心戒网(当然也不是完全戒了,戒网比戒毒还难,我也上
去看看新闻,但聊天的事情再也没干过,电话线我又乖乖地自己接上了,
嘿嘿),剩下我感点兴趣的就只有看看杂志,翻翻小说,自我安慰地胡
乱写些牢骚话给自己看。看书看的多了,我看出点门道来,我觉得现代
小说的情节不见得有多复杂,但语言却大都倾向于朦胧晦涩,摘抄一段
读书感想如下:“现代中国文学语言的运用具有极大的革命性,表现在
两个极端,一方面把“射精”,“作爱”,“牛B”一切朦胧的遮羞布都
彻底地粉碎了,连女作家(我查了,还是美女作家)都善于使用“我操
你妈”这样的精彩口语为文章添加佐料,不然就不是“现代主义”了;
一方面是把哲学的学术论文语言搀杂在胡乱叙事中,越虚无空洞高深莫
测越显得高明,我权且称之为”蛋汤加咖啡,老是拿博尔赫斯或者萨特
等人抵挡,要不就是一个神经病在窃窃私语。

  他们对锤炼句式达到痴迷的状态,按照他们的诠释,小学一年级作
文里面诸如“万里无云的天空里下着倾盆大雨”这样的句子将是合乎逻
辑的。古人为自己的一句“云破月来花弄影”而反复玩味得意洋洋,我
们的现代小说家则在为创造了“丢你妈”这样的新句子而沾沾自喜。他
们的另一项杰作是简洁到把一切人物都隐去了姓,而用一个字来称呼,
比如把一个人通篇只叫做“云”或者叫做“雨”(通常都用来称呼自己
的非法同居者),这种对人称呼方式在巴金的激流三部里就经常见到了,
只不过现代派拾他人牙惠拿来用滥了,不显的亲切,只觉得淫荡。其余
再如学习鲁迅者,更是简单到把“伊”改做“丫”而已……等等。“

  我看了书就写些这样似是而非的理论来当批评家,想怎么批就怎么
批,急了骂街也没人管。近墨者自然受到黑的影响,写字的时候有时也
不知不觉用上一句“真牛逼”之类的话,也觉得挺过瘾。

  这样生活在虚幻里好几天,后来被一个骚扰电话打破了。

  我妈疾步跑来神秘地说:快去接电话,是个姑娘,声音甜甜的。

  我笑着说,妈你看你激动的那样。

  我妈说,我能不激动吗,是谁呀你告诉我?

  我说,反正不是你儿媳妇儿,你离抱孙子还远着呢。

  我心里想是谁给我打电话呀,飞快地在大脑里面“我认识的声音甜
甜的姑娘”目录下检索,唐圆圆,不对,邵真,也不对。再没了,其余
的几个声音都不属于“甜甜的”范畴。

  喂,我是马建伟,你是哪位?

  你猜我是谁?(果然是个甜甜的声音)

  猜不着。

  使劲猜!(她在和我玩儿背后蒙眼的游戏。)

  真猜不着!

  你请我看过电影不记得了?(她声音象在噘着嘴说话。)

  我一下子想起来了:你是拯救大兵莫娟!

  嘻嘻,马建伟,你可真健忘呀。

  哈哈,莫娟你怎么找到我家的,我给你留的是公司里电话呀。

  嘻嘻,问呗。她象个母鸡咯咯咯不停的笑。我说你开心的很呀,要
干吗,又叫我请你看电影。她说我还债来了马建伟是我请你看电影,怎
么样?我说没有阴谋吧,别回头你又没有带够钱。她说绝对没有阴谋。

  我说好来!你在哪儿呢?她说就在狮子桥上呢我在用手机打,我等
你啊。

  放下电话,我跑到阳台上往狮子桥那里张望,从我家可以把大半个
桥面收进眼底。看了半天也看不到,行人太多。我还是决定去,就是个
甜蜜的陷阱我也认了,主要是我太想找个人聊聊天,在家快憋死我了。

  我妈直催我换衣服,洗洗脸上上光。我说妈不是约会,是我同学的
对象。我妈失望极了。我赶紧说,妈你放心,最迟这个年底,我准给你
领一个回来。我妈象个孩子破涕为笑了。

  五分钟后,我看到莫娟一身黑裙子站在桥上拿个相机往河里乱拍,
她头发长了许多,好象也瘦了,样子有点野,比我记忆中要漂亮些。

  她一看到我就乐了,马建伟,你头发那么长了,很个性呀。我说个
性啥,还不是懒的理发。她说现在流行凌乱美,把头发弄的象刺猬。我
说成龙就是留的我这样的发型,时下姑娘们还流行染黄毛穿面包底子鞋,
你怎么也没染没穿呀。她说我的头发不用染就够黄的了,那种厚底儿鞋
我有,今天没穿。我说谁告诉你我家电话的。她说她电话打到大灰狼公
司,一个说话尾巴老带“萨”字的姑娘告诉的。我说那是邵真,武汉人。

  她说你干吗辞了。

  我说一言难尽。

  她说你现在干吗呢?我说当坐家,在家坐着。

  她说你得找份工作。我说找过了,等过几天再试试。

  她说你别老在房子里呆着呀,我说当然当然,我也不想面对轰轰烈
烈的社会生活当过客。

  她说那你就在社会上注册个名字让他们认识认识你。

  我说是的是的,一定努力。

  嘻嘻哈哈。

  我和莫娟聊天就象在扯淡,屁大的事都扯的挺开心末了,我们没有
去看电影,而进了一家河边的茶社,“听雨轩”。

  因为外面的确下起雨来了。

  3

  我说你千万别装文静,

  越是张牙舞爪我越觉得你是个淑女。

  我和莫娟纯粹是因为避雨才想起进“听雨轩”的。

  “听雨轩”茶馆我经常路过,但我从没正眼瞧过它,我总觉得外面
就是喝酒发泄情绪的地方,茶是在家喝的东西。冷不丁现在到处兴起喝
茶来了,茶社四处都是,取得名字还都是有出处的,听着象诗经上的词
儿。我们小区里刚倒闭了一个“伯伦不归茶坊”,记得开张那天,大红
灯笼高高挂,又放鞭又舞狮子什么的。三七的妈妈郭阿姨站在梧桐树下
很中肯地预言,不出两个月准关张,“伯伦不归”是什么意思,还不是
暗示里面有机关,让人夜不归宿。后来果然关了,这成了郭阿姨日后很
重要的一个话题。

  现在的茶馆绝对不同于老舍写的那种茶馆,虽然那时的茶馆我没见
过,但我感觉一定不如现在的茶馆美伦美奂。一进“听雨轩”就感到浓
重的腐朽的古董气息(后来莫娟给我纠正是中国古典文化气息),香炉,
花瓶,字画,扇子,红木桌子,古筝,长袍,高山流水……压的我喘不
上气来。我的脖子马上象乌龟一样由缩着变挺直了,心理也由浪荡而严
肃,你得憋着劲做出TMD有层次有文化的样子,笑不露齿。

  只有墙上的几句话让我明白这是干吗的了。

  早茶一盅,一天威风。

  午茶一盅,工作轻松。

  晚茶一盅,消病去风。

  一天三盅,长寿一生。

  哈哈,我心想,这就是文化商人自我吹嘘狗屁不通的无耻广告,哪
儿挨哪儿呀。

  我在大灰狼广告时遇到做胡萝卜汁的,那人给我大讲胡萝卜的营养,
胡萝卜小人参,长寿佳品。后来遇到一家做野莲汁的,又是那一套,给
我上野莲汁的营养学专业课,说最重要一点是喝野莲汁可以延年益寿。

  再后来又有一家酱油厂要做广告,他们的人反复解释酱油的营养有
多高,强调常吃酱油可以长寿。

  人要长寿也忒TMD容易了点吧。

  莫娟说中国人太怕死了,古代君王都弄些方士给他炼丹;秦始皇他
怎么就不知道一天喝三盅茶长寿呢?要是知道的话,也省得他把徐福弄
到海里去喂鱼还搭上一干童男童女的性命。

  我说应该给秦始皇喝酱油。

  她说杞人忧天这样现眼的典故都是中国人的丑事。

  她说你看这个茶馆开在河边,看着水喝水,有古人垂钓观水的意思
啊。

  我说旧时候有点档次的娱乐场所都开在河边,课本上那个秦淮河不
早就说了吗,就是那时候的红灯区。

  她笑着说你别瞎扯了。今天你吃什么喝什么,我刚发工资。

  我说我吃什么它也没有,喝什么也就只有茶叶。

  莫娟说其实到这里来的人大都不为了喝茶,醉翁之意不在茶,在乎
点别的什么。

  我说我就在乎咱俩;多好呀,人家不知道的定认为我们是情侣。

  你看咱俩怎么样?我们搞对象吧。

  莫娟说一见钟情这太容易了吧,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也不符合
剧情的发展,怎么也得有点悬念吧;男的追女的没你这样的。

  我说,悬念都是扯淡的,自己骗自己,现在的人们都讲究结果的辉
煌,不追求过程的灿烂。你费劲到家找我干吗,说白了还不是追我?

  看不出来你原来脸皮这么厚。

  没你厚,不认识就让人请看电影。

  她使劲笑着说,你说厚那就厚吧?要是个桃花陷阱你跳不跳?

  我说不跳。

  真不跳吗?

  我说我怎么想怎么觉得像个圈套儿,可不跳又舍不得,我TM还真有
点喜欢你。

  本来是玩笑,她居然也会脸色绯红,哈啊。

  窗外,天色阴沉,雨线密集打在河面上,溅起无数雨钉。雨水沿玻
璃画出道道轨迹,一壶茶没喝几口,屋子里很暗,灯点亮了。我无法忍
受这样略带神秘和晦涩的气氛,因为过于抒情了就是虚假,我和人在一
起宁愿不停地说笑,我不愿意沉浸在这样静谧的沉默中,可又不知道该
怎么打破。

  她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终于正经地跟我说起来找我的原因。原因
太简单了,原来她也失业了,她原来那个新世纪广告公司经营的不好,
给毙了。她苦恼之极,想找个人呆会儿。身边的人太熟悉,她不想让他
们看她失业的笑话,就想到了我。

  我说我们一对儿下岗人员,落魄之人。你日后准备干吗?

  她说她爸爸给她找了个商场收款员的位置。她爸爸是那个商场的一
个会计。我说你准备就职了。她说她不愿意去,职业差点儿倒没什么,
她不愿意让人说她是靠爸爸生活着。我说你找我干吗,让我把你爸爸揍
一顿,让他收回成命。

  她说,你要揍我爸爸,我就揍你。我觉得能跟你说说话,仅此而已。

  我说你能想到我说明我在你心里还算个朋友,谢谢。

  她说你这个人嘻嘻哈哈的,和你一说话什么都好了。

  我说是呀,看你文绉绉的,谁知道胆子楞大,我要是坏人怎么办?

  她说其实我也不文静,昨天我还捉过小偷呢,你相信吗?

  她哈哈大笑起来,完全露出了真面目。

  我说这就对了,早看出来你有点野,干吗做人要甭着劲儿呀,看你
刚才,喝口茶还小口押,笑一下儿还抿着嘴,吃块点心还用半边嘴闭着
咀嚼,简爱一样的英国小姐做派,都是什么《女友》之类的杂志害的。
现在这样哈哈大笑才最动人了,真实!

  她说第一次和你约会总得显的有点儿矜持呀或者情趣呀什么的。

  我说完全没必要,你千万别装文静,越是张牙舞爪我越觉得你是个
淑女。她说好,那我们离开这里吧,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里,很压
抑,我也饿了,找个地方吃炸酱面去。我说,嘿!我真想亲你一口。

  她TM居然又脸红了。

  走在稀稀沥沥的雨中,我说,我问你几个关于吃面条的问题,测验
一下儿你。

  她说你问吧。我说你吃面条的时候一般吃不吃大蒜?她说,吃,吃
了赶紧刷牙。

  我说你吃面条的时候是一根根挑着吃还是呼噜呼噜扒着吃?她说两
者兼有。

  我说你说的实话。

  果然吃面的是时候她是那样的。

  临分手的时候,雨把我们的头发全打湿了,滴答滴答往下滴水,衣
服潮乎乎的。她缩着肩膀,把手提包搂在胸前,可怜兮兮地傻笑。

  我想她肯定很冷,我把T恤脱下来,脱光了膀子,雨水凉丝丝地,象
钉子订在身上。街头走路的人,骑行的人,公共汽车里的人,商店里人
都象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我。一个巡警手提警棍歪着脑袋从我身边走过,
眼睛里都是迷惑。

  莫娟说你干吗?我把衣服递给她,你穿上。她说你快穿上,神经病
你感冒了。我说你不敢穿。她呸了一声,麻利地把我的T恤套在身上。我
笑着说,嘿,巴黎时装。她不知道是感动还是高兴,就那么傻乎乎地笑
。我很喜欢莫娟这个样子,我凑到她耳朵边悄悄说:做我的老婆吧。

  她还是那么傻乎乎地笑。

  行不行?点头或者摇头。

  她点头了。

  这一天我太高兴了,先前那些灰溜溜的心情彻底没了。我光着膀子
大步流星在街上走,雨水已经不再是凉的而是暖融融的。走到狮子河河
边的时候,我忽发奇想,我决定不走桥而是游过去。我深吸一口气,纵
身跳入河里,一口气游出去五十米。我的后面,岸上有人飞快地跑,惊
慌的叫声:有人落水了,快救人呀!

  我在水中向他们招招手大喊:没事儿,我在游泳。

  4

  人的两面性太强了。

  还需要一张适当的假面具

  太真实了也就可怕了。

  我想象不出世界上还有莫娟这样的人,连约会都没个正经的,本来
说好去个酒廊坐会儿,她竟然把我抛在一边,和一个金头发大屁股的俄
国老娘们儿比赛起喝啤酒来,结果中国5:8失利于俄国,是我把她背回
家的;她高了兴敢在广场上老人多的地方接吻。我很窘迫,她就骂我,
说看错人了。我为了不让她看错人,只好和她那样。要不就让我去陪她
买内衣,在森林一样的胸罩内裤的包围下,我还得发表意见,告诉她这
个样式如何,那个样式又如何。

  和她呆着,我有种感觉就象在扯淡玩儿。

  我找到了份当记者的工作,一家晚报招采编,我顺利通过了。

  当记者也是我小时候的一个理想,我的性格喜欢那样飘忽不定的职
业,自由程度高。而对于诸如会计这样的职业深恶痛绝,我觉得干会计
的人大都形容猥亵,行事诡秘,做人小心翼翼的。莫娟的爸爸就是个会
计。第一次到莫娟家,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好象我拿了他的东西。
莫娟私下跟我说,我爸爸在嫉妒你呢,你把他女儿抢走了。莫娟的妈妈
多年前就去世了,难怪她爸爸这么珍惜莫娟。但他好象非常理解自己的
女儿,比如,他经常在我和莫娟在家的时候说他要出去,晚饭不回来吃
了。这样加起来有好几次,我们才知道他是在有意让我们单独呆在一起
。我变得非常尊敬他。一次就我和他在客厅,他跟我说,小子,你对娟
娟好点儿,我看出来你们俩是挺好一对儿,别欺负她。我说伯父你放心。

  只要我们单独呆在她家,莫娟就会给我做一顿不太好吃的晚饭,说
实在她做的饭不大合乎我的胃口,她喜欢把黄瓜呀土豆呀弄的很好看,
很精致,但吃起来却没什么味道,后来干脆我做,却又得到她的抗议,
我做的太咸了。通常,我们享受的是做饭的过程,我削土豆皮,她切黄
瓜丝,边干活儿边说笑,有时也闹些疯话扯扯淡。其乐融融,一派夫唱
妇随的情景。吃饭的时候,电视通常都是开着的,我们总要嘲笑一番当
今的电视广告,一开始是评论,后来就对准“下三路”开骂,边骂街边
嘿嘿笑。说是拿钱拍了一大堆垃圾还美孜孜地往电视上放,几乎所有广
告都是找个声音浑厚的男人在广告的结尾处干嚎一声,画面精美,语言
混乱,没创意只有王婆卖瓜似的自我吹嘘。一个傻逼明星今天卖这个明
天卖那个,比什么都无耻。什么“相信我,没错”,什么“爱你等于爱
自己”,什么“他好我也好”,真是鸟人做的广告。

  我们就看着其中有一个明星最可爱,她做某著名电脑网络公司的形
象代言人,居然在新闻发布会上说她从来不上网,因为她压根就不相信
网上的东西,言外之意是说网络就是骗人的东西。我对这个明星抱有十
分的好感,因为她太真实了,太TMD淳朴了,这么淳朴的明星现在打着灯
笼也难找。

  第一次亲密接触是她的小屋里,我紧张的要死。我们颤抖着互相解
开衣服,如火一样的肌肤接触让我们魂飞魄散,她喃喃地叫着我的名字,
那种原始的难以遏止的情欲使我恍如得到了生命的一次升华。我抱紧她,
贪婪呼吸着她那象茶叶一样的体香。忽然一个念头浮上心头:这就是爱
情吗?

  肌肤相亲是真挚爱情的顶点,这个观点我相信,但我又失望地发现
在这之后我们之间顿时缺少了大部分的神秘感。说实在我和莫娟从结识
到现在,时间很短,我时时怀疑是不是我们之间纯粹就是上帝开玩笑导
演的一幕戏剧。原来爱情如此简单,我觉得自己就象一个贫寒之辈一夜
间暴富,显的不知所措。

  如果是这样,爱情纯粹就是扯淡!我认为。

  我爸妈一见到莫娟就像见到了神灵,脸上的虔诚和爱护简直让我嫉
妒又生气。

  我说莫娟你行呀,我混了多少年也没有让我爸从沙发上主动站起来
迎接,你一来就这样。

  莫娟幸福地笑,她说你家人真好。

  我说你家人也好。

  ——赤裸裸的相互吹嘘。

  莫娟开始暴露女人愚蠢的一面,就象小说开始时那样蛮横的问些鸡
零狗碎的问题。除了那些她经常问的还有:你看我这裙子怎么样?你看
我这口红颜色合适吗?你看我左眼漂亮还是右眼漂亮。

  遇到这些我一概回答:好,好看极了,太漂亮了。女人就喜欢这样
的甜甜的蒙汗药儿,而且明知道是蒙汗药还高高兴兴地吞咽。有时我恭
维的露出破绽,她就喊:你还没看怎么就说漂亮?我赶紧说那当然,我
们娟子是全城最美的姑娘了。她居然恬着脸笑,那就是默认了!

  我认为应该象白雪公主童话里那样,在所有的墙上都安装一面会说
话的小镜子,让女人每天对着镜子问上个千遍万遍:墙上的小镜子,你
看我美不美?

  做记者很忙,有时周日或者夜间也要出去采访。我自认为干的很努
力,很快从见习升为正式的。期间我见到了许多我从未经历的场景,各
种会议源源不断,有些会纯粹是一群人沐猴而冠在那里自我陶醉,开完
了就找个地方吃,象猪在聚会。这种会议大多是事先打电话通知到新闻
部约好的,某单位要弄个什么活动(其实是单位领导想借机提高点知名
度),主任抹不开面子,只好派人前往,小轿车开到报社,你背着相机
象个人物似的被接走了。我极其反感这样带有野心的会议,一开始我还
认真对待,后来我找到了窍门,就发条简讯,坚决不署什么领导的名字。

  我还见到许多闹剧。一次,郊区的鸠西县坟河发洪水,其实水位很
平常,就是因为大堤年久失修决了很小的一个口子。解放军,民兵,省
市县领导及下属各级单位闻风而动,大车小车出动无数,慰问品源源不
断送往抗洪一线,这些年来抗洪变成了镀金的一种形式,有洪水要抗,
没洪水人创造洪水也要抗。送去的娃哈哈水喝不完就摆在鸠西县市场上
去卖。闹到最后才知道,原来是鸠西县县长为了获得上下足够的注意力,
人为制造的洪水。当年国民党炸黄河还是为了阻挡日本兵;现在居然有
人为了一点政治野心而……操!我知道内幕后简直要呕吐了,多么神圣
的事情一到我们手里就会变成了扯淡的事情。

  我喜欢自己在街头寻找新闻,或者到公安局跟踪某桩案件。你记者
连一点为人民负责的信念都没有怎么行。自己选题的新闻写起来笔走龙
蛇,文不加点,一挥而就。写完后有种排便般畅快淋漓的感觉。人民也
爱看。我走在街头,看到某个人拿着报纸读我写的新闻报道,那种强烈
的满足感会油然而生。

  莫娟老TM调侃我:你以后也将是江城的一代名妓(记)了。

  我说那你就是名妓的老婆。

  她说那我也成名人了。

  我说你还想当名人?

  她说那当然,到时候我们的爱情故事也可曝曝光,弄本书卖点钱什
么的。

  我说你拿我们的爱情卖钱?那爱情不成扯淡了吗。

  你爱我吗?——她又来了。

  我怒从心头起:我不爱你,我们的爱情都是扯淡!

  她哭了。这是莫娟第一次哭。我知道自己说错了。赶紧摇晃着她的
肩膀赔不是:娟娟对不起,我瞎说,我错了,我该死。

  女人都是牛变的,一个个倔强的要死。任我怎么说她也不吭声了。

  看来她真的伤心了。

  5

  我和莫娟婚事数次提上我家的议事日程,当然最先提出议案的是我
妈,她太想让我结婚了,我也不知道儿子的婚姻为什么在老人的眼睛里
会那么重要。我爸不管,我知道他也着急,但他要坦然的多,知子莫若
父,他知道他的儿子一定有个好的归宿的。我当然不着急,我的工作刚
刚有起色,我正憋着劲儿当一个正经的名记呢,压根就没考虑过。我妈
偷偷问莫娟,莫娟笑嘻嘻地说,结婚干吗呀,这样象一家人似的不挺好
吗?我妈哑口无言。

  唉,天下的妈妈都这样。

  我要去鸠西县采访,就是前面说的那个乌龟县长的故事,他现在正
在监狱里抗洪呢。我的任务是把整个的来龙去脉搞清楚,然后发个长篇
通讯警世恒言什么的,记者干的就是马后炮的事情。鸠西县派来一辆老
桑塔那接我,司机是个面色阴郁的大个子年轻人,他让我想起来电视上
站在外国总统背后东张西望的保镖,象熊一样健壮。我跟他说话套近乎,
他也带搭不理的。我明白,我是去揭人家的伤疤丑事,人家当然不会欢
迎我。不过,我早学会了当一个名记的基本素质,说好听点叫做不卑不
亢,说难听些就叫做厚颜无耻。要想多跟采访对象掏出些真东西,厚黑
学是必修课。

  鸠西县境内大多是丘陵地形,山清水秀。进入雨季,植物吸足了雨
水,更加显的郁郁葱葱。天上又飘起小雨,我们的车沿着九曲八弯的二
级公路行进着,沿途有许多甲壳虫一样的拖拉机在吃力地爬坡。

  大个子司机把车开的风驰电掣,我说师傅不用着急呀。他头也不回
地说,你不着急我还着急呢。象吃了枪药。话音未落,他就狠狠踩下刹
车,在刺耳的刹车声中,我觉得头在车上一阵猛烈撞击,就什么也不知
道了。

  美国前总统里根曾经是电影演员,他主演过的据说最卖座的一部影
片里有这样一幕场景,一个人在医院中醒来后第一句话就是;我的腿呢?

  我醒来后第一个句想说的居然也是这句话:我的腿呢?

  我的左腿没有了。实实在在没有了,眼泪滴在我的手上。病房里只
有我一个,四壁都是白茫茫的墙。我茫然地回忆一切,却什么也记不得
。此时,我忽然觉得拿段臂膀的维纳斯来做为艺术之美来欣赏是多么的
残忍。看到残缺的东西也会产生美,那个人一定是心理变态!古龙的武
侠小说里面,一个残废的人能练就绝世武功,那也是在撒弥天大谎。应
该先把古龙的胳膊也砍下来让他知道断肢的滋味!

  一个人站在我面前,莫娟。她抱住我嘤嘤地哭起来。

  我说别哭了,这回我有资格参加残疾人运动会了。

  她哭着哭着听我一说这话,噗地笑出一个鼻涕泡儿来。她习惯地要
拧我的耳朵,又把手缩了回去,在我胸膛上打了一下儿,继续嘤嘤地哭。

  我说你走吧,以后咱们就是路人了。

  她抬起头狠狠看了我一样,咬牙切齿地说,你放TMD屁。

  我说你怎么骂人?

  她说骂你怎么了,你和我睡完了觉就想跑,让我找谁去?

  唉,她开残疾人的玩笑,一点正经的都没有。

  该来的人都来过了,三七,郭阿姨,邵真,报社里的同事。爸爸妈
妈的悲伤自不必说。我面对别人装出一付满不在乎的样子,等到别人一
走,我就开始发呆。一个残疾人无论如何是一个有自卑心理的人。

  我一向有嘲笑事物的心理,对一切我不喜欢的都想嘲笑几句,现在
我觉得自己忽然变成了别人嘲笑的对象。生活呀,悲喜剧的交替竟如此
迅捷。

  莫娟对我说,你什么也别想,耐心养着,出院再说。

  我说我倒盼望着永远别出院,那样你会一辈子照顾我。

  她又哭了。她说马建伟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你别TMD拿话伤人,我
莫娟就是要告诉你,爱情不是扯淡!

  这次我也哭了。

  我亲爱的莫娟呀。

  出院后一个星期,在莫娟的催促下,我们结婚了。

  原先我腿好的时候,我们曾经海阔天空的讨论过将来结婚时的情景,
可谁也不知道会是这个样子。按照妈妈的意思,我们举行了一个顶俗顶
热闹的婚礼。应邀前来的新闻部主任告诉我一个好消息,经研究,报社
决定给我一个校对编辑的职位,我随时可以去上班。

  婚后我装了一个假腿,经常像个战斗英雄一样被莫娟搀着在街上练
走。城市依旧,四下的人偶尔好奇地看我们两眼,就象当初我在雨中脱
下了衣服给莫娟时一样。

  我问莫娟你在想什么呢?

  她说从你在雨中脱下T恤给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会有结果的。

  我笑了,握着莫娟很软很温暖的小手,我知道,真正的爱情压根就
不是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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