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牵西部32

苏子云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或许时间真的能平复一些伤口，至少方岚不再闹了，也不再哭了，至少她又能平静的生活了。
孙灿依然每个星期都要往北京跑，据说她在北京有个姑丈，下身是瘫痪的，长期的住在医院里，秋萍有个朋友在北京的医院做医生，还特地给她的那位姑丈看过，可是，也没见什么效果，好在还有半年孙灿在西部支教的日子就要满了，到时候，她就能去北京读研究生，照顾他的“姑丈”也就方便多了。方岚曾说要陪孙灿去看看她的姑丈，好歹她和孙灿也同事了那么多日子，同寝室了那么多日子，可是不知为什么，孙灿断然的拒绝了，她的解释是她的“姑丈”行动不便，不愿见人。当然，方岚体谅人心，就没有再提。
也就是在离孙灿两年支教圆满结束还有半年多的时候，村里来了一个人，谁都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他西装革履，很是儒雅，他说他是来找秋萍的。可是当他看见方岚时，他的脚步停住了。
方岚也看见了他，可是她的眼神暗淡，本来很明亮的眼睛中没有一点的情感，像一口枯死的井，井里还有水，但是死水，她看见钟明时淡淡的一笑，问：“来找秋萍吗？”
钟明似乎根本没有听见方岚的寒暄，只是问：“你身体还好吗？”
方岚的心是真的静了，静的没有一死波澜，她依然淡淡的一笑，“我身体很好，你呢，你好吗？杭州的人都好吗？”
钟明和方岚一边说着，一边踱了出来，钟明沉默了一会，好像还要深思熟虑一翻，久久才很认真的对方岚说了两个字“不好”。
方岚看钟明，表情依然平静，她等待着钟明对“不好”两个字的解释。
钟明本以为方岚该已经知道了，甚至说，已经赶回杭州去了，所以他这次来是专程为了秋萍来的，可看方岚的样子，显然她对方雨要嫁季辉的事是一无所知，钟明的所谓的深思熟虑说穿了，就是在想该怎么告诉她，因为要不要告诉她是不用问的，这是一定，而怎么说却是很值得研究的，一个不当，就会造成方岚心里的别扭，毕竟谁都不愿意自己的妹妹结婚，却要别人来告诉自己。这是一种忽视，这些年，钟明和方岚的相处使他对方岚已经很了解了，她是最受不了被忽视的。
可是令钟明诧异的是：当方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一点也不激动，她只是垂下头，微微的叹了一口气，然后问钟明什么时候，钟明告诉她就在下个月。
方岚没有话，过了好久才淡淡地说：“我所担心的终于发生了，白素料想的分毫没差。”
方岚很快回过神来，说：“你不是来找秋萍的吗？办公室在那，秋萍就在那里，你去找她吧，把误会解释清楚。”
钟明有点担心方岚的精神，所以还有点迟疑，也就在这迟疑之即，他意外的发现秋萍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他们身后的一棵大树的旁边，她碰上了钟明的目光，转身就跑。
方岚见钟明还在迟疑，便很体谅的说：“快去追吧”
“那你？”
“我没事，你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方岚看钟明撒开了腿往秋萍去的方向追去，自己也转身走了。
钟明对秋萍倒底说没说清楚，方岚不知道，她一个人踱上山，就在她和卢恒一起坐过的土丘上坐下，“卢恒，你告诉我，我要不要回家，要不要去阻止这一场婚礼？如果你在，那该有多好，你知道吗？你的笑容能给人无限的力量，仿佛什么事到了你的手上都是那么的胸有成竹，卢恒，我好想你，你知道吗？”
方岚靠着树，在那坐了一个下午，回学校时，钟明和秋萍谁也没有说话，看样子，他们谈的并不顺利，方岚明显感觉到了这房间的不自在，“对不起，我不打扰了”，正想退出去，可是秋萍喊住了她：“站住！”
方岚闻声止步，手还搭在锁柄上。
秋萍走上两步“你为什么要把钟明让给我？你觉得你很伟大吗？你是在施舍你的爱情吗？你在可怜我吗？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以为我会像一个乞丐一样，为了半个馒头就对你感恩戴德，向你磕头道谢吗？”
方岚因为下午想到卢恒而难过，哭了一会又吹了一下午的山风，此时的脑子里已是一片空白，她没有听清秋萍还用了多少的排比，但她确切的听清了钟明的那一声吼：“够了，你闹够了没有？”
方岚挤出一丝凄惨的笑，哭过的声音有点颤抖：“秋萍，我不管你是怎么想我，我要告诉你的是，幸福不是别人能施舍的，就算我想，我也施舍不起，钟明他还好好的站在你的面前，而卢恒却永远都无法回来了，我和钟明只是兄妹般的友谊，只要你愿意，幸福对你来说，只有一步之遥，可对我来说，却是阴阳之限”
方岚的话好象把秋萍的心刺了一下，在那一顺间，在方岚迷糊的眼中闪过秋萍一丝心痛的表情，方岚出去了，留下钟明和秋萍，他们四目相对，秋萍试图在钟明的眼中找出些许的破绽，可是除了真诚，她再也找不出任何的东西。那一刻秋萍哭了，她的脑子里闪过方岚转身的那一刻，从她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凄惶，她推开了钟明，跑了出去。
钟明以为秋萍对他还有什么误会，赶紧追了过去，追到学校后面，见她正靠在一棵榕棵下，哭得肩膀一起一伏的，钟明想安慰，可是最终什么也没说，走上前给了一个深情的拥抱，秋萍也任其将自己抱如怀中，哭得很放纵，仿佛所有的委屈都要从泪水中去宣泄掉。她努力收住那哽咽的声音，说了一句“对不起”
钟明以他一惯的体贴和包容轻声说了一句“没关系，误会都解释清楚了，没事了，你还要在这边呆多久？或者，这次跟我一起回去吧。”
秋萍擦了擦眼泪说：“我这还有课呢，等这学期教完，好不好？这的孩子实在太可怜了，我从来不知道，读书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会是像这样的困难，你知道吗？读书对于他们来说甚至像是在要饭，他们要不断的去恳求他们的父母，男孩还好一点，女孩更加了，我总不忍心看这些孩子的眼神，那里面有太多的凄惶，太多的不能为外人道的无奈，虽亮而蕴涵着泪水，在来这以前，我的生命里只有爱情，可是现在我明白了生命的意义，没有比去过西部的人更能了解这种骄傲与自豪，钟明，我已经爱上了这片土地我目前还不想走，你等我两年，好吗？”
“当初，方岚也是这么说的，也是铁了心要来，我也不理解，我总借口‘父母在，不远行’背弃了对她的承诺，也背弃了即将到手的爱情。”
“你背弃过她？”秋萍惊讶的问，在她的脑海里，一直都认为是方岚背弃了钟明，所以她出于愧疚，才会劝钟明来西部找她，也是因为愧疚才急于促成她与钟明的破镜重圆。可是，到今天她忽然意识到，原来一直处于受伤地位的人，不是自己，而是方岚，而自己还这样的欺骗她，她想起方才方岚一转身时，从眼神中流露出的凄惶，她哭了。
秋萍又一次得推开了钟明，钟明问：“怎么了？误会不是已经解释清楚了吗？”秋萍没有说话，她摇着头，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她一路的往后退，接着干脆就转身跑了。
钟明弄不清状况，也追了过去，可着追着追着，人就不见了，学校的边角有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有人在说话，钟明就寻声而去，他惊讶的发现，屋里带着点哭泣声的说话者就是秋萍，她管另一个人叫孙灿“孙灿，我们告诉她吧，好不好，我觉得我们好对不起她，你没有看见她转身那一刻，眼里流露出来的那种凄惶，我觉得我们好惨忍”
那个叫孙灿的女人似乎并没有伤心，她有的只是气愤“你这是什么话？当初是谁说要报复方岚，是谁教我假传卢恒的死讯，现在，院方已经要将他报为烈士，你又说要告诉她，万一这事穿绑，你有没有想过后果啊？”秋萍只是哭着。孙灿顿了顿，接着说“再说，咱们怎么对不起她了？是她甩了你的你的男朋友，又和他纠缠不清，是她抢走你的爱情，是她夺走了钟明，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放弃呢？”。。。。。
钟明无意中发现了这个秘密，他不知道自己是该进去，还是走开，走进去，揭开了一切，就意味着秋萍和孙灿完了。不进去，等于是助纣为虐，他已经背叛了方岚一次，而方岚非但没有责怪，还几次三翻的帮他，他如果不告诉她，等于给她一辈子的凄惶。钟明正低头思衬着，里面传出孙灿的声音“秋萍我求你，好吗？我照顾了卢恒半年多了，只要再过一段时间，等卢恒把方岚彻底的忘了，他会接受我的，好不好，好不好，算我求你，你就成全我吧”孙灿几乎是跪下了在说，话语中满是颤抖，眼里的泪水一定流了满面。可当她看见钟明站在门外的那一刻，她呆住了，秋萍跟着从屋里出来，看见钟明一声不啃的站在那里也呆掉了，天地间混沌的一片，这让秋萍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思维。秋萍上来拉住钟明的手，哭着说“对不起，钟明，对不起，对不起”孙灿看看钟明，再看看秋萍，惊慌失措的样子，眼泪还没有擦干“钟明？”
钟明抽开了手，闷不作声，这使得秋萍更加的恐慌了，她几乎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哭得非常凄惨，除了“对不起”，她再也出不出第二句话。
“为什么？”钟明简短而精练得问到了关键。而此时的秋萍好像已经丧失了语言能力，平日里侃侃而谈的外交翻译，今天只剩下了三个字会说，那就是“对不起”。
“你们准备怎么办？”钟明的语气给了这两个女人希望，孙灿一下子听出了钟明的意思：他是要放过她们，他不再追究了，甚至他还会为他们保密。她尽量的表现出友好。态度还显得很诚恳。钟明面对这一翻场景，想说什么，可他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于是终于什么都没说，他走了，回了杭州，谁也没告诉。
钟明的离开对孙灿来说，无疑是一种解脱，这意味着她的安全警报终于可以解除了，没有人在会有意向去告发她，也没有人把卢恒从她的身边夺走，只要她够耐心，够毅力，她相信她一定能让卢恒从感激转化成爱。
可是秋萍不这么想，钟明肯来这一趟，就证明了他对自己的感情不是假的，她只要一想到方岚一转身时那眼神里的凄惶，她就被愧疚折磨的无法安枕，她也曾找过方岚，想要告诉她真相，可是她不敢，她终于没有这个勇气，无奈她只能找孙灿商量，她几乎是在求她：“我们向她坦白吧，我们去向刘县长说明，趁卢恒的烈士证书还没有下来，我们自首去，好不好？”
孙灿的眼泪也下来了，秋萍每一次的话都使她接受着心灵的煎熬。“秋萍，你不要再说了，好吗？我求你了，我明天要去北京看卢恒，一切等我回来再说，好吗？”秋萍看着孙灿，她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刚从农村上来，有点自卑的孙灿了，现在她们两个人在同一条船上，而她才是掌舵的人，秋萍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这么软弱的，软弱到连说句真话的勇气都没有。她点了点头，筋疲力尽，垂着头，到旁边坐下了。什么都不干，只是呆呆的坐着。
孙灿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第二天一早就赶早班车走了，出门时正迎着方岚早读回来，方岚很礼貌的和她打了个招呼：“又去看姑丈啊？”
“呃。。呃，是啊”孙灿敷衍了一声就走了，样子有些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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