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

标题: 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打印本页]

作者: 慈航普渡    时间: 2008-11-12 20:40
标题: 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晶莹的雪花,漫天飞舞,大地一片洁白。
    挺拔的楝树舒展着虬枝,托起条条蜿蜒的白蟒,在风中铸成一帧空灵的风景。
    亘古的黑土,孕育着新生。东风徐来,细雨轻洒,沉睡的土地骚动着春的情怀。
    云在风中飘,鸟在枝头唱,春在波光中荡漾。
    黄莺儿悄悄地,落在树梢,惊起枝头微微的震颤。清亮的歌喉,宛啭出几分羞涩,小巧的翼翅,扇动些微初春的梦想。
一、        山  路  弯  弯
    又是一个周末,太阳暖暖地照着。
    凌岚和龙云撒开两腿,一路紧追猛赶,总算跟上了大伙,一行十几个娃,迤逦在碧黛的山间。
    凌岚是班里的擎天柱——论资质,几乎没人可比;说能力,也是无出其右。若非老天给了他一副矮小的身板,一定是一位帅哥。他特受同学们的信赖,要不然,龙云也不会把自己鲜为人知的心事告诉他,还热情地邀他去家里作客。
    不过凌岚心里明白,他此行的真正目的是去雅姿的家里瞧瞧——这个愿望在他心里已经很久了,打从认识雅姿起就有了,可一直没有机会。他知道龙云跟雅姿从小一块长大,很要好。他还从龙云口中得知了关于雅姿的许多往事,其中包括雅姿的母亲对龙云的那个承诺。
    山路崎岖蜿蜒,两旁杂草从生,青翠欲滴。孩子们嘻闹着,追逐着,把清亮的笑声洒遍山野的每一个角落。不时有调皮鬼用土坷垃砸水,躲不及的便被溅得满头满脸。
    远远地看着雅姿窈窕的身影,一边心不在蔫地听着龙云的絮絮叨叨,凌岚的心里涩涩的。
走在前边的雅姿,今天显得格外兴奋,话特多,声音也特大,好像故意说给他听似的,还不时地往后边望望,直望得凌岚心里又是兴奋,又是不安。
    龙云看着凌岚发呆的样子,笑了笑,继续唠叨着他天真的往事。他不知道凌岚之所以发呆是不是因为他的往事,但他知道凌岚对他的故事很感兴趣,至于为什么,他不知道,也没有想过要去知道。
    雅姿的脚步迈得挺欢,路边的小树被她拂得乱颤。凌岚远远地望着她的背影,不由得又想起那张小纸条……
那是一张极其普通的小纸条——当他发现那张小纸条的时候,教室里早已空无一人。凭直觉,他知道这是雅姿写给他的——他极力压抑着激动的心情,颤抖着双手小心地打开纸条——上面除了一道数学题,只有简单的几个字:“这道题怎么做?”他很失望,不过他还是将答案工工整整地写好,放在了雅姿的课桌里。看到同学们都已经走了,他又在纸条的后面补上一句:“能不能交个朋友?”然后才忐忑不安地离开了学校。第二天,他故意去得很迟很迟,他害怕面对雅姿那双眼睛——不知道那将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是高兴还是愠怒?!不过,从那一天起,小纸条就始终占据着凌岚的心房,每天,他都最后一个离开校园,他期待着一个让他兴奋的答复。
    “这里是‘黄土高坡’……”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一个黄秃秃的山头,黄的山头一个接一个,好像一个个土馒头,又似乎狂风过后的小沙丘。夕阳暖暖地照着,泛着橘黄的光,展露着隆起的肌肤和柔美的线条。
雅姿早已经到了山顶,正跟雨婷追打着,嘻闹着,似乎受了很大的委屈。“也许是雨婷笑话她了,瞧她那气急的样子”,凌岚暗暗地想着,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快感,脸上微微觉得有点儿发烫。
    过了“黄土高坡”,是一个小山冲。小山冲只有一个入口,一个出口,中间却有两条路。龙云告诉凌岚,往常他们一到这儿就开始比赛,看谁先到达山冲的那一端。正说着,前边的伙伴已经迈开脚步飞奔,他俩也不甘失弱,紧跟着队伍猛跑起来,那情形,仿佛雅姿的身影会突然从他们的视野里消逝一般。
    夕阳落山的时候,大伙来到了水库的大堤上歇息。
    刚刚牵牵绊绊地走过一大段又窄又滑的羊肠小路,总算可以坐下来喘口粗气。大家三三五五地坐着、躺着、闲聊着。大堤一侧,罗汉豆长得蓊蓊郁郁,淡紫的花儿在浓密的绿叶中隐隐约约,悠悠地晚风轻轻地吹拂着,送来缕缕幽香,一阵阵沁人心脾。“可惜现在不是时候,”龙云说,“要是迟一点的话,就可以吃到大把大把的蚕豆了。”
    大堤的一端,是龙云的母校。大伙儿欢呼雀跃,如同久别的孩子回到了母亲的身边。小乒乓球手少不得再拼上一两个回合,心存眷恋的免不了再到先前的教室里瞧瞧,闲着没事的,便围着滑滑梯,象小猴子一样耍尽了花样。直到天空收尽了最后一抹霞光,大家才恋恋不舍地在嘻闹声着散去。
    雅姿跟龙云同路,他们又一起走了很远。凌岚心里自然很是高兴,却又不敢跟她说话,也不尽然,是不好说些什么。快到龙云家了,雅姿沿着一条小路上了一条水渠,凌岚目送她走到水渠尽头,消失在苍茫的暮色中……
夜幕在凌岚焦急的等待中总算降临了。龙云似乎很牵挂雅姿,又好象猜透了凌岚的心思,提议去雅姿的家里瞧瞧。
    “走吧!”看到辑熙还在那里犹犹豫豫,凌岚急忙催促着,生怕龙云会突然改变了主意。
    月,悄悄地爬上了树梢;鸟儿静静地依偎在树间。龙云领着凌岚和辑熙,沿着田间小路,向雅姿家里走去。
    “龙云又去看雅姿啦!”“龙云又去看雅姿啦!”龙云原想躲开那些多嘴的乡邻,但还是被人发现了,邻居们一个劲地跟龙云打趣着。可惜是晚上,要不然一定能看到龙云脸红脖子粗的窘相。凌岚听着他们的吆喝,只觉得那声音特刺耳,就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胸口一般。一路上,他老想着进门后会是怎样地尴尬,大伙的话,朦胧在耳边,一句也没听清楚。
    沿着山边绕过去,走过一条窄窄的田塍,再上一个斜斜的小坡,朦胧的月色中,一幢小屋展现有眼前。
龙云率先走了进去,就如同到了自己家里一般。凌岚稍一犹豫,马上跟了进去,只有辑熙还在小路上迟迟疑疑。
雅姿正在油灯下做作业,看到来了这么多小客人,一时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脸颊上泛起一阵红霞。“你……你们坐啊——”她支吾了一声,赶紧一闪身进了厨房,仿佛怕被人窥破了心事似的。
    大伙在堂屋里说了很久的话,雅姿却再也没有出来。
    “去看看雅姿吧?!”龙云说着,和凌岚一起站了起来。
    “砰!”厨房的门轻轻地关上了,龙云和凌岚被生生地挡在门边。“算了吧!”凌岚一脸的尴尬,他不明白,他们俩到底谁是不受欢迎的人。
    雅姿的母亲和大家一块聊着天,又热情的端来蛋茶,这是山村里边一种很隆重的待客方式……
    从雅姿家里出来,天色已经很晚了。凌岚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遗憾。高兴的是,总算知道雅姿的家里在哪。遗憾的是,坐了那么久,竞然没敢也没有机会和雅姿说上一句话。正胡思乱想时,隐约听龙云在说什么蛋茶是不随便给人喝的,一般只有招待上门女婿才冲……
二、        迷  雾  蒙  蒙

    龙云的故事,很纯,也很天真,真的。凌岚不知是不是因为嫉妒,他把他们的故事编成歌儿在班里宣传,惹得雅姿一肚子不高兴。看到雅姿委屈得哭了,凌岚心里很是后悔。他是真的很在乎雅姿。上课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老是偷偷地回头,偷偷地看雅姿那清亮的双眸,看那眸子里稍纵即逝的羞涩。每每四目相对的一瞬,凌岚心里就像敲起了小鼓,涌起阵阵甜丝丝的感觉和阵阵莫名的慌乱。常常看得雅姿绯红了双颊,用双手捂住了眼睛。
    是一个晴朗的午后,太阳依然暖暖地照着。秋风轻轻吹起几片黄叶,像只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凌岚吃过午饭,从家里往学校赶。
    守候在路口的龙云、老班长、宇轩,老远瞧见凌岚一路哼着小曲过来,一齐拥了上去。
    “雅姿在教室里哭呢!”大家七嘴八舌,“不知是哪个调皮鬼用我们几个人的名义给她写了封信,塞在她的文具盒里……”“他们说是一封情书!”……
    凌岚只觉得头嗡的一下大了,他什么也没有说,阴沉着脸径直往学校走去。
    听到凌岚沉重的脚步,看着他阴深的眼神,喧闹的教室里突然变得死一样的寂静,只有雅姿,还在埋着头嘤嘤地啜泣。
    凌岚从同学手中要过那张早已弄得皱皱巴巴的纸,依稀瞥见有“促膝谈心”的字句,他什么也没有说,径直去办公室找校长。直到他走出老远,同学们才长长地吁了口气。
    凌岚把事情交到班主任手上的时候,班主任只是嗬嗬地笑,直笑得他面红耳热,心里发毛。
    “不要激动嘛,又没有说别的——”班主任拉长了嗓门,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怎么没说别的?还‘促膝谈心’呢?”凌岚的情绪非常激动。
    “‘促膝谈心’有什么不可以的?”
    “这——,我不管,反正写的人别有用心!”
    班主任还是一个劲嗬嗬地笑。其实他是知道凌岚心里喜欢雅姿的,这也不是什么坏事,班里同学也都知道,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只是谁也没有说出来过。既然这样,干嘛还要去处理呢?干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装装糊涂算了。
    班主任年纪大,很喜欢凌岚,因为凌岚精明能干,什么事都让他去干。可是这一回,班主任不但不帮忙,反而在一旁幸灾乐祸。这让凌岚心里窝着一肚子火,可是又没有办法,事情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记得有一次,凌岚刚一推开班主任的房门,就听见里边早笑成了一团,有几个同学还冲他挤眉弄眼,笑得他莫名其妙。
    “不要紧的,自己人嘛!”班主任笑着说,羞得一旁局促不安的雅姿绯红了双颊,赶紧捂着脸溜了出去。
凌岚走进房里,看到自己的作文本被染成了一朵大红花,原来是几个女同学偷看自己的作文,不小心打翻了红墨水——原来如此,怪不得有人冲他做鬼脸。
    傍晚打扫卫生的时候,班主任在一边和凌岚谈心。凌岚告诉他,家里很穷,爸爸又得了病……听得班主任唏嘘不已,一旁的雅姿也忍不住为他长吁短叹。
    也许是上苍的捉弄,也许是班主任的刻意安排。临近史地会考时,班里决定由凌岚跟雅姿两人负责收取报考费。这一下,班里可热闹了。
    “凌岚,区区薄礼,不成敬意!”“凌岚,祝你们俩白头偕老!”“凌岚……”同学们把报考费用纸包好,都来给凌岚贺喜,弄得他很是难堪,也不知是哪个缺德鬼出的馊主意。不过,凌岚心里头倒是暗暗地高兴。他一边收着钱,一边跟大家斗着嘴:“谁见过新郎官自己收礼的,啊?”同学们于是又笑作一团……
    秋高气爽的时候,班里让凌岚和雅姿担任宣传委员,每周出两期黑板报。这活儿很烦人,又要查找资料,又要排版书写。不过他俩配合得很默契,也从不觉得累。
    每次出刊,都要挨到夜色苍茫才依依归去,虽然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却依稀觉得在一起的时间是那么的美妙。每次走的时候,凌岚总是一步三回首。有时,他干脆站在校园门口,目送着雅姿窈窕的背影消失在山头的薄暮里。每当这个时候,雅姿也似乎一步一迟疑。凌岚用他那深情而灼热的双眼迎着雅姿清莹的目光,她便如受惊的小兔,飞也似的逃逸。雅姿的眼里边有许多他读不懂的东西,虽然夜色太浓看不清对方的神情,但那时心中的小鹿却跳得非常快疾。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啊?仿佛一对久别的恋人刚一见面又面临着死别生离!
    班里又要编座位了,凌岚很希望能跟雅姿靠得近一点。可是上天这次却并不对他垂青。倒是昊宇,正好坐在雅姿前边,这让凌岚心里十分的不痛快,可是又无可奈何。
    昊宇是一个标标致致体体面面高高大大的男孩,而且眉清目秀,能说会道,很讨女孩子喜欢,是班里女同学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凌岚在心底里不止一次地拿自己和昊宇相比,比来比去,总觉得不异于丑小鸭比白天鹅。他也不止一次的探询雅姿的双眼,可总是感觉如雾一样的迷离。每当他看到昊宇在雅姿面前大献殷勤,眼里就透出一种鄙夷,而心底却在隐隐作痛。
    更深人静的时候,凌岚一个人躲在屋子里,给雅姿写信,他多么想让雅姿知道自己的心事,知道自己对她是多么的牵挂,可他却不敢把信给雅姿。他写了撕,撕了又写,然后再撕,再写……
    直到有一天,他收到了他生命中的第一封信——是雅姿:“温柔的阳光轻吻着一片刚苏醒的草地。红花,红得妖娆;绿叶,绿得欲滴……”轻声地念着,感受着雅姿那美好的憧憬,凌岚的心在微微地颤动。“人,是有感情的,前几天,甚至更远,你对我的关心,特别……”点点情愁,缕缕温存,无限遐想,尽在字里行间流露。读着读着,凌岚只觉得浑身躁热如同沸腾的火山,心也似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莹还告诉他,之所以没有留下来,是因为见异思迁的缘故。凌岚知道她说的是她想留级的事,大概因为自己的挽留,她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凌岚心里从此多了一份牵挂,一份沉沉的牵挂。
三、        清  风  阵  阵

    炎热的夏天,太阳炙烤得大地如同蒸笼一般。
    风赶走热浪,云遮住骄阳,雨点把苍山洗得碧青,空气中弥漫着田野里泥土的芬芳。
    是一种原始的意念,是一种心灵深处的呼唤,凌岚决定到雅姿家里去一趟。
    擎一柄小伞,走在淅淅沥沥的雨中,凌岚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惬意。雨点轻轻地敲打着路边的小树,片片绿叶在雨中晃动。走过山间,走过长堤,轻快的脚步声,回响在幽静的山野。夜色中走过的那条崎岖蜿蜒的小路,在记忆的深处,似远似近,熟悉而又陌生。
    走过“黄土高坡”,走过校园滑梯,走过一条弯弯的小路……凌岚极力搜索着那晚留给他的记忆。“山沿?田塍?”左弯右拐,雅姿的家终于呈现在眼前。
    这是一幢精致的农家小屋,白的墙,青的瓦,映在绿荫里。微风送来缕缕稻花的清香,小屋显得优雅而恬静。
    凌岚徘徊在路边,逡巡而不敢进。刚出门时那股兴奋劲,不知跑哪儿去了。
    “是凌岚来了,快进来坐!”雅姿的母亲一眼瞧见,热情的招呼他进屋。
    “凌岚——”雅姿从屋里跑出来,眼里闪烁着几分兴奋,几分羞涩,“你是怎么来的?”
    “我——我自己找来的。”
    雅姿的两个弟弟连忙把凌岚拉进屋里,围着他问长问短问个没完,还偷偷地藏起了凌岚的雨伞,说什么也要留凌岚在家里住。
    傍晚的时候,云消雨散,太阳公公又露出了笑脸,把雄浑的大山辉映得格外的雄伟刚毅。凌岚的心里有如雨后的天空,明净而旷远。
    夜幕徐徐降临,闪烁的星星象缀满天幕的宝石,欢快地眨着眼睛。夏夜的人们,三三两两地,陶醉在凉爽的晚风里。
    凌岚沉醉在溶溶的月色中,看幽蓝幽蓝的星,看碧黛碧黛的山,听唏唏嘘嘘的蝉声。
    淡淡的月光如流水一般泻满大地,山野里全写着一层银霜,晚风幽幽地吹着,送来一阵阵蛙鸣。
    雅姿披散着长发,仰望着天边的圆月,静静地伫立在墨绿的棕榈树边。夏夜和熙的晚风,轻轻掀动她天蓝的裙衫,衬着大山的剪影,定格成一道迷人的风景。
    月色溶溶,清香阵阵。凌岚全然不觉。就那样默默地看着,一声不响地看着,看雅姿那飘逸的长发,看她那娇小的背影,看她静立如一尊女神……
    晚风把歇凉的人们送入甜甜的梦乡,凌岚还陶醉在朦胧的月色中,心里翻腾着层层波浪,切近而又遥远,如宁静的草原,又如奔涌的河流;如淙淙的溪水,又如悠悠的白云……
    山里的早晨似乎来得比较迟,凌岚醒来的时候,太阳早已经爬上了山头。他匆匆扒了口饭,急忙往家里赶。
“走小路吧,省得别人看见了又说闲话。”是雅姿柔柔的声音。
    两人于是沿着屋后一条幽静的小路往水渠绕去。小路很小,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小路很静,只偶尔传来一两声清脆的鸟鸣。
    “雅姿,你说,我要不要去看看龙云?”凌岚隐约觉得自己来了雅姿的家里却没去看龙云,是不是太对不起朋友了,他试探地问。
    “他不知道你来了吗?”
    “不知道。”
    “随你的便,想去就去吧。”雅姿说,顿了一会,又说:“干脆不要去算了。”
    小路不长,两人一路上唠唠叨叨,不知不觉地,很快就走到了水渠边。
    “凌岚——”雅姿默默地望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凌岚只觉得血管在急速地膨胀,全然忘记了该说什么。
    “……我,我爸对你的印象蛮好的,让你以后常来玩……”说着,连忙将两眼望着自己的脚尖,怯怯地。
    “真的吗?”凌岚自然高兴得不得了,却不敢流露出来。
    “嗯。”
    上了水渠,凌岚知道该怎么走了。“雅姿,你先回去吧。”他说。
    “那我不送了,你走好啊!”雅姿停住了脚步,却并没有急着往回走。
    凌岚看了她一眼,心情欢快得如同初春的小鸟。他挥了挥手,依依不舍地往家里走去。走出老远,一回头,雅姿还站在小路的尽头,望着他,痴痴地,就像一尊精致的雕塑。
四、        春  意  溶  溶

    又是一个炎炎的夏日。
    考完最后一门功课,大家跑出考场,如释重负。三年的中学生活终于已成往事,虽然还有些恋恋不舍,但此刻,凌岚的心情轻松得有如天空悠闲的白云,欢快得如同轻唱的小鸟。大家一边散步,一边议论着试题。
车来了,得回家了。刚才还高谈阔论的凌岚突然闭了口,脚步也慢了下来。
    登上了回家的汽车,透过车后的玻璃,凌岚看见,雅姿正高举起右手,冲着自己,轻轻地摇,轻轻地摇……
    假日好长好长,金黄的稻浪退了,又换上了碧绿的新装。
    这一天,凌岚突然收到一封信。一看到信封上熟悉的字迹,他就飞也似的跑到屋里,急切地展开来,细细地品读:
    “欢歌恰似一朵玫瑰,一朵茉莉。云总是绕着青山,白帆总是离不开桅杆。我,似帆,降落在友谊的这边;你,似船,向我招手,频频呼唤……”凌岚会心地笑了笑,他记起自己给雅姿递过小纸条,故意问她为什么老是用双手捂住眼睛,还说过什么“让我们同时考上中专”之类的话,不知雅姿看到那些话时是否也像他一样这么激动。
    “……山没有水,如同人没有眼睛,人没有感情,如同……迢迢的人生之旅,我们是否还能相聚?”
    “能相聚的,一定能相聚的。”品着信笺散发出的淡淡的幽香,凌岚心里暗暗发誓。
    “得再去看看雅姿。”他想。
    拣一个晴朗的日子,循着熟悉的小路,凌岚再次跨进了雅姿的家门。没想到雅姿不在,去她姑姑家了,说是要住几天。问起原因,她母亲不由叹了口气:“她呀,太不争气了,连高中都没有考上。”
    凌岚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当初要不是自己劝她不要留级,结果肯定不是这样的。他匆匆问了雅姿姑姑的地址,第二天一大早就登上了西去的汽车。
    到了小镇,他忽然觉得周围的一切是那么的陌生。车站南路、体育场、搬运站……“既然来了,就慢慢找吧。”他不停地安慰自己。总算找到城南了,不是这个城南?难道还有一个城南么?就这样,从日出找到太阳偏西,从镇东找到镇西,结果如大海捞针,一无所获。
    雅姿从镇上回来的那天,凌岚正忙着插田。看到好友辑熙挥着手一个劲地冲自己大呼小叫,凌岚知道,肯定是雅姿看他来了!他一个箭步上了田塍,飞快地往家里跑去。
    “你怎么找来的?”凌岚一见到雅姿,就迫不及待地问。
    “从小镇回来,绕了好大一个弯,要不是碰上辑熙,还找不到呢!”说着,雅姿递给凌岚一个日记本,是那种蓝封皮带扣的手提式日记本,里面还搁着一方印着长沙天心阁的小手帕和四张精美的邮票。
    “这——”
    “好了,我得回去了。”雅姿转身要走。凌岚急忙伸手拦住,“吃过饭再走吧,我妈马上就回来了。”
    雅姿却没有停步的意思,急得凌岚什么似的,拦又拦不住,拉又不敢拉,最后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雅姿走了,看着她渐走渐远,直到她的身影消逝在山间小路的尽头。
    ……
    金风送爽的时候,凌岚打点行装去北方的一个小镇学习。
    站台上,人群熙熙攘攘。凌岚背着简朴的行囊,不时回头看一看,他是多么希望能看到那一双熟悉的眼睛。
    “呜——”汽笛响了,列车缓缓驶出了车站,把凌岚的思绪拉得好长好长。
    新的校园,新的同学,新的老师,来到小镇,凌岚有一种全新的感受,一切一切,都是新的。公路四通八达,高楼鳞此栉彼,城市的气息显得比农村紧凑多了。
    当一切新鲜的感觉消失殆尽,凌岚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失落。
    这一天,他突然收到一封信,展开来,是雅姿那娟秀的字迹:
    “……作为朋友,也许是患难之交,时间已过许久,你为何不捎信?若不明地址,倒情有可缘……”一开头,尽是责怪之意。凌岚觉得很是惭愧,表妹不是早就把雅姿的地址告诉自己了吗?可为什么不给她写封信呢?也许正如表妹所说的“时位之移人”吧!
    雅姿的信写得很平淡,唠叨着一些琐屑的事情。冗长的词句,依稀显得有些语无伦次,给人感觉很冷,也很枯燥,仿佛只是在敷衍。读来读去,满纸里就写着两个字——无聊。
    凛冽的寒风横扫着大地,新年在不知不觉中悄悄过去。又是春寒料峭的三月,凌岚告诉雅姿,自己在学校里取得了很好的成绩,还在信里大谈特谈什么人生、理想。
    雅姿的回信让凌岚大失所望。“人生、理想,对于我们这些来到这个世上才几天的人来说,实在太遥远。我相信命运今天跟昨天差不多,明天和今天一样。大伙没事时就写写信,我也不敢脱离俗世……”读到最后,凌岚倒是忍不住偷偷乐了,“至于柳朝晖,你怎么知道的?别惹是非。”
    校园的生活,说平淡也就平淡,转眼又已是寒风怒号的腊月。雅姿独自在教室里向凌岚诉说着心事:
“凌岚:
    近日可好?
    刚启笔给你写信,又不知如何写。说实在的,已经有许久没有音讯了。要说忘记吧,实在也难忘。你是否也有同感?
    同学们都看演出去了,我真不想去。可呆在教室里又很无聊,觉得写信也是一种消遣。
    现在,我面临的是严峻的现实。人,毕竟是长大了,意识和思维也成熟了许多,愈来愈觉得人活在世上没什么意思。人一大,什么都要仔细琢磨,实在不容易。真不知一个人呆在这个圆球上,究竟要作多少孽。想当初,信心十足地读书,也曾糊里糊涂地发过誓。每每意识松弛时,回味着旧事,特别是中学时无知的淡事,觉得实在好笑。同时,心里又隐隐有些烦恼、郁闷和自责,那过去是我吗?真不敢相信!现在的我又是什么?我自己也不敢承认自己的存在。
    我很矛盾,想读书又恨死读书,想尽情地玩又玩得不尽兴。难道事情本来就充满矛盾么?人人都需要理解却又不肯敞开心扉,渴望温馨却又不去珍惜……哎,什么都不可思议。有人说‘没有痛苦就没有真正的人生’,果真这样,我倒希望能够痛苦。只因为痛苦,我才活着,不知它是否孕育了聪明、才智,是否也孕育了软弱无知?如果我选择软弱,只能说明自己的追求不够坚定。也许直到现在,我才真正珍惜自己的生活。
    不讳直言,我改变了许多,别以为我多愁善感,其实我也负债累累。我想,许多年轻人也是如此,也许是一种普遍心理吧!有时我想,可能一辈子得不到别人的理解,包括世界上所有的人,当然也包括我自己。也许我根本就不该到这个世界上来。
    说了半天,不知说些什么。人,太没意思了,精神的孤独,让人窒息,太可怕了。凌岚?名字倒还记得,往事?不敢恭维,真得感谢遗忘给我的帮助了。老同学了,有什么说什么,你说呢?毕竟三年,理解谈何容易?!好了,不能只顾着说我自己了。说什么呢?说你,我又不知道!说别人,白费力气。
    唉,到现在才觉得时光是多么短暂。
    晚自习下课了,尚有千言万语,奈何?
    祝:一切美好!
                                                                                知草  ”
    “信是八号那天晚上写的,我犹豫了很久,是发还是不发?后来,我还是委屈了自己,也许是折服了。愿:拥有一个幸福的来年!”
    读着雅姿的来信,凌岚觉得是那么的无聊——信中全然看不出有半点的牵挂与眷恋。他怎能知道,一个青春少女肯放下自己的矜持,寄出这样的一封信,那是多么的不容易!
凌岚很快就给了回信,自然又是一番大吹大擂,一番卖弄文采:
“雅姿:
    你好!
    收到你的来信,便开始思索。别来已近三年,三年?三年前那个暑假,还记得么?那挥手的一瞬间,那一抬手,一顿足,还记得么?那么热烈,那么清纯,隐隐流露出一丝丝热望。然而,岁月是一把无情的利剑,北去的列车载走你殷勤的期望,西流的江水截断我缠绵的情丝。那失落的心,就如断线的风筝,从此在茫茫的寰宇里飘泊,寻觅……
    你知道吗?曾经,绿荫河畔,一个负疚的灵魂在徘徊,却没有勇气跨进那扇大门,就仓惶窜上了北去的列车;你知道吗?曾经,‘黄土高坡’,一个落寞的身影在躇踌,却没有胆量迈过那一道山梁,就匆匆折回了幽僻的山间……
    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人,也就长大了。先前的我是谁?我无从知道,那一抹记忆已如乘风的黄鹤。如今的我呢?知道为什么交朋友,开始打开心窗,让白鸽飞进呢喃的梦里,叼走自己瑰丽的向往,知道应该‘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书不是书,钻故纸堆驱不散岁月给我们平添的愁绪,人也不是人,谈笑风生解不开青春年少留给我们的情结。我们该怎么办呢?难道就这样甘于寂寞,永远沉沦?
不,往后的日子还很长很长,人生的道路还很远很远。生命的旅途断然不会风平浪静,岁月的长河必定会涌起浪波。但路,就在我们的脚下,生命的航程,掌握在我们的手中。拼搏吧,朋友,认准一个目标,扬起你旅途的风帆,让生命之舟,去经受暴风雨的洗礼,冲过重重险阻,把属于我们自己的天地开创!试看新的世纪,将是我们的世界,未来的宇宙,将是我们展翅遨游的空间!”
    一口气把信写完,凌岚又从头细细地读了一遍,唯恐有什么不慎之处。忽然间,一种莫名的烦忧袭上心头,“现在的雅姿和我境况截然不同,她看了会怎么想呢?”看来,这封耗费了一晚上心血的“杰作”,只有留给自己日后欣赏了。他小心地把信折好,又在信封的收信人姓名栏里,端端正正地填上了自己的大名。
信是没有寄出去,日子还得照样过。看看又到了农历二月,还有几个月就要毕业了。凌岚想起已经又有许久没给雅姿写信了,何不问问她对毕业分配的看法,同时也该祝贺一下她的生日了。
    雅姿也许压根儿就没有想到凌岚依然还记得自己,而且还记得自己的生日,她很快给凌岚回了一封信:
“凌岚:
    你好!收到你的来信,果真出乎我的意料,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我真感到奇怪,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真不敢相信,我也十八岁了,应该懂点事了,也应该有自己的一切了,应该嘲笑十四岁了。十八岁,头脑似乎清醒了许多,很有一点看破红尘的味道,总觉得人活在世上没什么意思,待人处事得想得很远,想过之后,一声长叹!我不知道是什么事让我如此伤感。唉,人生如梦!
    现在正值写留言的热潮。相聚的日子渐少,何尝不使人留恋!过往的烟尘旧事,即将成为美好的记忆,难忘而又让人厌烦的学生生活即将告别,谁不留恋?三年同窗,总会留下点什么。人嘛,谁不渴望友情?三年嘛,峥嵘的岁月!
    说到分配,我真的很不在乎。只可惜当初年少气盛时选错了路,事到如今也只有错下去,分配到哪儿还不是一样?至于你去哪儿,干嘛问我?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不这样认为?如果你父母爱子心切,要你留在身边,别人又能怎样呢?
    至于今后的一切,就慢慢来吧,我不想走在时间的前面。相见什么的,不见也知道,社会养高了我们,喂胖了我们,但本质是没变的。我可以坦率地说,现在的我和过去的我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我,是环境改变了我,让我不能在沉默中爆发,不能在平庸中超脱。
                                                                               祝春安!”
    凌岚默默读完雅姿的回信,眼前又浮现出三年前那个天真稚嫩清纯如水的雅姿,如今的雅姿,还是那样天真稚嫩清纯如水吗?

作者: 雨霁轻尘    时间: 2008-11-12 21:22
挺长,看完还真费了点时间,呵呵.
题目贴切,果然是青涩的年龄,
一路走来,那时,那物,那人........
作者: 慈航普渡    时间: 2008-11-12 21:25
多谢雨霁轻尘有心。
作者: 慈航普渡    时间: 2008-11-12 21:26
::: 在 雨霁轻尘 的贴子提到 :::
挺长,看完还真费了点时间,呵呵.
题目贴切,果然是青涩的年龄,
一路走来,那时,那物,那人........
多谢1
作者: 不会飞    时间: 2008-11-12 22:47
回忆总是美好的!
作者: 沉醉卧烟霞    时间: 2008-11-13 11:21
年少果轻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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