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

标题: 烟房 [打印本页]

作者: 平山湖 时间: 2007-11-29 14:22
标题: 烟房
   十月的秋阳暖暖地照射在一片片无边无际的烟叶地上，阿霞坐在农用车的前坐上，攀着车窗贪婪地看着这一路不绝的美景。她膝上放着一个小小的布包，里面装的是妈妈让她捎给外婆的一点零花钱，还有她自己两三套换洗的衣服。
自从上了高中后，阿霞就再没来过外婆家了，这一次高考落榜，阿霞郁闷了几个月，妈妈怕她心情不好憋坏了，就打发她到外婆家，散散心，顺便帮舅舅收割烟叶。

一路的风景转化了阿霞忧郁多时的苦恼情绪，平坦的柏油路上都是满载青黄相间的烟叶的车子，田地里，农人们挥汗如雨，手里的割刀欢快地舞动着。听司机说，今年烟叶的长势很好，这是今年的第一茬收成，把成熟的烟叶收回去，放进自家的烟房里烤好，就等着烟站的来收购了。阿霞看着他们边劳作边谈笑，想来今年种上了烟叶的人家都会有一笔不错的收入吧。

宽大肥嫩的烟叶在秋风中舒展着身子，淡淡的清香一阵接一阵随着风儿飘进车里，阿霞也醉在这暖和安逸的味道里了。

早就听妈妈讲过，舅舅他们的村子前两年就被政府指定作为烟叶生产基地，国家统一收购，所以家家户户大都把良田改作了烟地，不种粮食了，就指望着这烤烟能给家庭改善经济呢。每年收烟烤烟的时候，妈妈都要回娘家帮上一段时间的忙，今年看着阿霞落榜，爹妈就合计让她也到农村锻炼锻炼，多尝一些苦头，说不定对她以后的生活会有帮助，早受不了妈妈唠叨的阿霞巴不得有这个机会，马上就答应下来了。

                                    一

   外婆快七十了，身体还硬朗，阿霞一下车，就看见她老人家站在公路上张望，她玩兴忽起，就躲在下车的人群里，偷偷溜到外婆的背后，一把蒙住了外婆的眼睛。
外婆哈哈笑了起来，“你这个调皮鬼，我都看见你了，还跟我躲猫猫呢，快放手，让我看看我的阿霞长成什么样子了。”阿霞笑着放开手，蹦到外婆的面前，外婆牵着她的手，上上下下仔细端详着，“看看，我的小丫头都长成大姑娘了，要身条有身条，要模样有模样了！”

祖孙俩挽着手往村里走去，一路上都听见问外婆的声音，这些声音从晒台上，院子里，水井旁传过来，“哎哟张奶奶，这是谁家的丫头，长得那么水灵，别是你家三小子的媳妇吧？”“这是不是我大姐的姑娘啊？长得真俊啊，婶子作主给了我家张良吧，亲上加亲啊！”
听着这些戏谑的话，阿霞臊得头都不敢再抬起来，听着外婆扯着大嗓门或笑或骂，那些都是留在家里做饭等地里男人收工回来的婆姨们，大部分都是沾亲带故的，只是阿霞早忘记了该怎样去称呼了。村妇们的玩笑当不得真的，可没见过这样阵仗的阿霞直到来到家里坐下，白皙的脸颊上飞起的红云好久才褪下。

在镇上读高中时，阿霞在同龄的女孩子中，算是比较晚熟的一个，再加上妈妈管得严厉，在身旁的姐妹们都偷偷摸摸处上了对象的时候，她还是蒙蒙恫恫的，所以听见这些粗俗的笑话难免会不知所措。

舅舅和两个表哥到别人家换工去了，所谓换工，就是几家人约好各出劳力，到一家去集体帮忙收割烟叶，彼此轮换，一天收一家的，这样的好处是，烟叶能以最好的质量收割回来，人多干起活路来也快，能省好多力气，这种方式在农村，早已是约定俗成多年了。
所以收割的季节是农村里最热闹的时候，大家在劳动中加深了亲戚邻里的感情，还有更多的机会交换着耕作的经验，当然，这也给了好多青年男女眉目传情的机会，往往秋收一结束，就会有人家开始提亲下聘，准备办喜酒了，这也是多年来的惯例了。

   阿霞来的第三天，就轮到外婆家收第一茬烟叶了。一早，就跟着外婆淘米洗菜，烧火蒸饭，忙得不亦乐乎。
   中午了，饭菜已经做好，外婆用箩筐把碗筷饭菜装好，准备挑起来的时候，突然扭了腰，阿霞赶紧扶她坐下，让她别动了，没办法，外婆就叫进来在门外玩耍的一个邻居的小毛孩子，准备打发他去叫表哥回来把饭挑去。阿霞想着来来回回的浪费时间，就自告奋勇说自己送去。就叫那个小孩带路，自己把担子挑起，径直就往公路上走去了。

                                    二

别看阿霞长着副长挑身材，像这样的活计她还是很少干过，挑着一挑担子晃晃荡荡地走在公路上，脚下老是不听使唤，一会儿悠到公路中间去，飞驰的汽车一瞬就擦肩而过，一会儿又晃到路坎边，连人带担子都要摔下去，看着好不惊险。带路的孩子看得心惊肉跳，也等得好不耐烦，一溜烟就往前跑得个无踪无影，阿霞急坏了，连喊几声“喂喂喂！”又叫不出他的名字，只得跺脚干着急。
没法子，在树荫下歇了一会，又担起扁担，还没走出几步，就发现肩膀疼得要命，阿霞有些后悔自己太过逞强了。咬着牙，又走了一段路，不知道是要到了还是已经走超过了，路边的烟地里也没个问路的人，这个时候肯定大家都歇了找阴凉地吃饭去了。
前面是一段上坡的路，阿霞强支着，好不容易爬到了平路上，实在累得受不住了，就卸下担子，取下扁担拄在地上，用手背揩着额头上的汗。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响动，听见有人从烟地上跳到路上的声音，阿霞回头一看，一个只穿着汗衫的小伙子已经站在她的身边，“我来吧！”他对着阿霞腼腆地笑了一笑，黑黑的脸膛不知是因为跑了热还是见了姑娘害羞，竟然涨得有些通红。阿霞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带路的孩子跑开，是叫人来接她来了。

跟着那个小伙子，阿霞第一次走进了烟地，一行行烟叶长得比人还高，靠近地面的叶片已经全部收割了，从烟地垄里看过去，隐约可见地头上休息的庄稼人们。
“走快点儿，别跟丢了啊！”阿霞赶紧收回好奇的目光，追了上去。烟叶拂在脸上，痒痒的，越往深处去嫩烟叶的味道更浓了。
两人一前一后相跟着，很少搭话，只是当挑担的小伙子感觉阿霞快跟不上了，就略略停一下等着她跟上。阿霞边走边觉得前面那人有点熟悉，当然啦，小时候还是经常来外婆家，有一群小伙伴是正常的，只不过想不起来是谁罢了，毕竟随着年龄的增长，面貌的改变肯定是必然的。

舅舅家的烟地到了，阿霞赶紧给他们盛饭端汤，自己也胡乱吃了一些，在吃饭的时候，阿霞蹭着大表嫂，让她吃完了回去做饭，她可想和大家一起收烟叶了。表嫂拗不过她软磨硬泡，勉强应了，走的时候还笑着叮嘱她，割了手可别哭啊。

阿霞向二表哥请教割烟叶的办法，没耐性的表哥干脆把她领到刚才去接她的那个年轻人那边，“秦老勇，你来教你表姑，我要叫车去了。”阿霞才猛然记起来，原来是他啊，小时候一块在稻草垛里捉过迷藏，一块去钻过山洞，还曾带着她去偷她表叔家的地瓜被打过屁股的秦勇啊。
儿时的往事一涌上来，大家都不再觉得陌生了，互相揭露着对方当年的糗事，不一会就又熟络起来了。
按辈分，阿霞是表姑，可那也是八杆子打不到的亲戚，只是因了秦勇的一个婶子是阿霞的堂表姐，就按了这样的辈分来称呼了。
从小在一起玩，阿霞总没听他叫过几个表哥什么叔之类的，倒是把各自的大名叫得山响。他应该和二表哥同岁，属牛的，比阿霞大着四岁。

老勇是个退伍军人，服役的时候当过通讯兵，举手投足之时，军人的风度和气质隐约可见。一张国字脸膛，身长手长，阿霞不禁暗想，他穿上军装的模样一定帅极了。

彩霞满天的时候，收割下的烟叶都陆续装上了车，大家也踏着渐渐暗下的暮色走上了回家的路，年轻人们一路上逗逗打打，讲着荤荤素素的笑话，偶尔有一两对故意放慢了脚步，却被大家不怀好意地起哄，加快了步子赶了上来，扭捏了一阵又开始笑闹起来了。

   阿霞和他们厮混了一个下午，大多是儿时的玩伴，都又重新熟悉了，在归途上，也开心地融进了他们欢快里。

                                       三

晚上也是不能闲着的，大家用罢晚饭，就开始下烟叶，摆在院子里，准备扎烟上烤架了。
扎烟需要两个人来配合，一根竹竿架在两个木制的三脚架上，一头绑着两条尼龙绳子，一个人把烟叶背面靠背面，叶茎中间夹着竹竿，另一人就用尼龙绳紧紧缚住，就像平时晾腌菜似的，等都捆扎好了，就可以送到烟房去了。
烟房都是用红土夯砌而成的，像一座座碉堡，各家的经济条件不一，所以烟房有大有小，大部分都排列在公路边，顶上或盖青瓦或盖红瓦，一排几十座烟房，也蔚为壮观。烟房里，手臂粗细的杉木一层层凌空架设，扎好的烟竿就整整齐齐地，紧挨着从顶及底架好，把门关严封死，就可以把火点起了。热量通过烟房内壁的砖砌的火道，烘焙着水分还十分充足的烟叶，每一个阶段都需严格控制温度，经过几个昼夜的守侯，就可以出窑了。

烤好的烟叶从架上取下，金黄灿烂，一股浓郁的香味瞬间就扑鼻而来，然后大家就开始按品质来分烟，一级烟叶自然是色泽最好的，要烤得不焦不脆，不湿不粘才为上品。不同的级别价格也就不一样，所以火候的控制是最重要的。

   年轻的男孩子女孩子们大都有了心仪的对象了，在扎烟的时候，都预谋好了似的一对对忙乎开了，秦勇不知是因为看不上别家的姑娘还是压根就不想在村里找对象，阿霞看见他只和舅舅一搭，对几个要试图来和他套近乎的姑娘爱理不理的。
阿霞和表嫂结了伙，姑嫂俩说说笑笑，又都是巧手，不一会就比其他人的领先了。

外婆的腰又疼了，小侄儿闹得老人家有些吃不消了，刚好村头表叔过来请舅舅去帮忙调火候，阿霞和秦勇就自然搭了伙了。

两人不知是不是天生的投缘，默契得不得了，合作起来动作更快了，从那天起，他们总在一块扎烟，一块上烟下烟，一块分烟，走得越来越近，话题也越来越多了。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烟叶也收完了，烤完了，烟站的车来了一辆又一辆，家家户户的存折上又添了一笔不少的存款。烟房顶上的青烟也全散入了九霄云外，惟独那烟香久久萦绕在村庄上空，经日都不散去。

转眼就到了壮族最大的一个节日---七月半，家家杀鸡宰鹅，焚香祭祖，好不热闹。阿霞过了节，就要回去了，妈妈已经捎信来，让她去一家新开业的打印部里学打字，所以今天的宴席也是为阿霞饯行。

晚饭后，伙伴们都从自家带了一些礼物过来，几个姑娘和阿霞依依不舍，惟独不见秦勇，阿霞的心里突然失落了起来。

大家都散了，阿霞收拾东西，外婆让带回家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园子里种的瓜啊菜啊的摘了一大堆，还有姑娘们送的自己绣的手巾，鞋垫，要弄上好半天才整理得清楚呢。

正忙着呢，房里跑进那天带路的小孩，现在阿霞知道他是秦勇的堂弟了，小名叫阿亮的。“表姑，给你一样东西。”那小子把一样东西往阿霞手里一塞，转身就又跑了，像阵风似的。
阿霞一看，是张字条，上面用钢笔工工整整的写着：“你能到我家烟房来一趟吗？”没有落款，但是阿霞的心里已经有如小兔乱撞了，除了他，不可能还有别的人约她了。

作者: 金灿 时间: 2007-11-29 14:38
这是一片热土。

作者: 九野 时间: 2007-11-29 15:27
“ 所以收割的季节是农村里最热闹的时候，大家在劳动中加深了亲戚邻里的感情，还有更多的机会交换着耕作的经验，当然，这也给了好多青年男女眉目传情的机会，往往秋收一结束，就会有人家开始提亲下聘，准备办喜酒了，这也是多年来的惯例了。”
感兴趣。
（为登录，我花了五分钟的时间！这个网再这样下去，就太打击人了！）

作者: 秋风了无痕 时间: 2007-11-29 17:00
再见山湖文章，心中竟是感动，细品

作者: 平山湖 时间: 2007-11-29 21:19

::: 在金灿的贴子提到 :::
这是一片热土。

因为这是我的家乡。

作者: 平山湖 时间: 2007-11-29 21:22

::: 在九野的贴子提到 :::
“ 所以收割的季节是农村里最热闹的时候，大家在劳动中加深了亲戚邻里的感情，还有更多的机会交换着耕作...
感兴趣。
（为登录，我花了五分钟的时间！这个网再这样下去，就太打击人了！）

这个本来是一个不太长的故事的，可是写着写着就收不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写得完啊！

你不用老重复登录啊，我就是放到收藏夹里，一打开就是了，那么方便你都不干啊！

作者: 平山湖 时间: 2007-11-29 21:24

::: 在秋风了无痕的贴子提到 :::
再见山湖文章，心中竟是感动，细品

忙着出差了，好几天不见你了，挺想念的。

作者: 幽幽灵枫儿 时间: 2007-11-30 20:04
期待下文

作者: 风叶凛然 时间: 2007-12-4 10:44
几天不见好像变成东瀛女子了?
哈,问好,期待下文

作者: 九野 时间: 2007-12-5 21:21
好象听过一首歌：给我一棵香烟~让我抽个够，一口一口烧在心里头噢~心里话儿不说也看透~~~~
好象听到版主说：吸烟有害健康！
九野说：偶而，偶而，总可以的吧？

作者: 秋风了无痕 时间: 2007-12-6 08:57
呵呵，山湖赶紧抽空写下文哈，让九哥好把那烟续上，期待中

作者: 仍旧S君 时间: 2007-12-23 15:38
平湖兄，这是你未完成的小说么？

作者: 平山湖 时间: 2007-12-23 15:45
是啊，懒，所以就搁下了。

欢迎光临诗词 (http://www.shici.xn--fiqs8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