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
标题:
一垛柴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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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以成年未成熟
时间:
2005-1-9 15:55
标题:
一垛柴草
高大的烟囱从平原上拔地而起。乡村消失了,绿色的田野消失了,故居也消失了。只剩下山墙边堆积的一垛柴草。
他抚摸着它们,就像抚摸自己一生的命运。他和她都老了,老得再也无法躬亲这片热土,原以为他们的子孙会接过犁锄,继续他们的命运。而现在命运却被连根拔出,所有的念想也都成空,他得另找地放安置自己的余生。尽管他知道,再也找不到能与他血脉相连的土地,他也许只能到花盆里寻找泥土了。但是他只能服从。就像他服从土地,土地服从季节一样。
她拉来了一辆三轮车。他们决定将这垛柴草搬进新居。他们的子女竭力反对,新居漂亮的装潢竭力掩盖了所有的乡气和土气,哪里还有放置柴草的地方?但他坚持这样做。他需要有一些东西来帮他回忆,帮他印证自己的存在。他能掌握的命运也许只剩一段尾巴了,而只有尾巴的东西是无论如何无法存活的。新居的车库那么大,除了放置儿子的车子,应该可以放得下这垛柴草。
他的心思只有她能明白,也只有她愿意服从。就像她在长长的一生中无数次的服从一样,那是天经地义的。所以她马上拉来了一辆三轮车。看着草垛边他苍老而略显佝偻的身影,她眼里就有了潮湿。在她的心里,他始终是高大强壮的,而现在,在那垛柴草的比照下,他是那样弱小和无助。什么能抵得过命运的拨弄呢!
他们开始往车上装柴草。一捆一捆的柴草因为饱受过阳光的照射,在搬弄过程中发出悉悉嗦嗦的欢唱。这声音让他们沉醉。“要是有土灶,这草能烧出多旺的火!”
“是呀!”她轻轻应道,叹息了一声。土灶,也是越去越远的梦了。这些柴草,除了用来回忆,也许永远不可能用来煮饭烧菜了。
装满柴草,他们推起车慢慢往新居走。他在前,她在后。他扶着车头,她推着车厢。脚步细碎而蹒跚。夕阳渐下,晚风中多了不知名的虫鸣,长一声短一声地应和。他们一边走,一边静静地听。
上桥了。他在前头吆喝一声,她在车后加大了推车力气。配合仍然那么默契。桥的坡度不高,车子也并不重。三步两步就上了坡。他微微喘了气:“真的老啦!出这么点力就气喘。”
她笑:“你还以为你年轻啊?就是这西下的日头啦。”
他看看日头,不说话,又扶起了笼头。
她一手从车厢里抱起了一捆柴草,一手依旧推车。
他回头:“不要你抱着,放车厢里罢。”
她说:“我抱一捆,你就轻一点。”
转过头,他不再说话。就像从前他无数次地接受她的照拂一样。这世上,只有她是他贴心窝的伴,比土地更可靠的伴。他有点后悔从前没有对她更好一点。
她一手抱着柴草,一手推着车跟在他的身后。脚步蹒跚而细碎。
拐过一个街角,新居就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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